暮色裹着腐叶的气息压下来,卜凡的布靴碾碎枯枝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盯着手中玉髓粉在月光下泛起的幽蓝荧光,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三头蛇图腾...\"沼泽冷雾漫过他的低语,在青苔斑驳的枯树上凝成细密水珠。
苏瑶捏着银铃的手腕突然轻颤,铃铛里游出的小蛇在腐殖土上盘成北斗状。\"卦象说,生门在西北。\"她咬住发间垂落的银丝绦,袖口沾着的糖霜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白光。
郝柔立即将铜钱撒向半空,七枚铜钱竟悬停在北斗七星方位,第八枚直直坠入沼泽。
\"咕咚——\"
浑浊的水泡炸开刹那,薄萱的柳叶镖已钉住三丈外探出泥潭的惨白手臂。
那截枯骨指缝间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暗城绸缎庄特有的双面浮纹锦。\"他们在用死尸铺路。\"甄婉的琉璃镜扫过沼泽,镜面倒映的腐尸竟比肉眼所见多出三倍,每具尸体额间都画着渗血的三头蛇。
暗河倒流的轰鸣突然从身后追来,卜凡猛地扯住正要俯身查看脚印的郝柔。
他们方才站立的枯树瞬间被浊浪吞没,数十盏绿灯笼在浪涛中起伏,绸缎商人染血的弯刀割开雾气,刀尖垂落的血珠在月下凝成蛇形。
\"坎位七步,震位抽刀!\"卜凡的低喝混在风吼中。
苏瑶的银铃应声撞向郝柔的铜钱,金石相击迸发的火星点燃薄萱抛出的火折子,烈焰顺着甄婉镜面反射的光路窜成火墙。
五匹绸缎裹着的杀手刚冲出浓雾,就被窜起的火龙吞没了惨叫声。
黑袍首领站在了望塔上狞笑,手中虎符在石盘上擦出猩红火星。
沼泽深处传来青铜器碰撞的闷响,卜凡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触感——竟是条从腐尸眼眶钻出的三头蛇。
他反手捏碎蛇头时,腥臭的血液在掌心灼出黑色图腾。
\"城主府方向。\"薄萱抹去溅到眼角的毒血,她方才被暗器划破的袖口正渗出紫黑血渍,\"星图转动时,沼泽的尸阵会出现半刻钟破绽。\"甄婉突然将琉璃镜按进泥潭,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无数正从地底爬出的青铜蟾蜍。
卜凡扯下衣襟缠住薄萱伤口,浸过药粉的布料遇血泛起青烟。\"跟紧我的影子。\"他抓起把混着玉髓粉的腐殖土撒向空中,荧光粒子在北斗星位连成虚线。
当绿灯笼再次围拢时,众人踏过的泥潭突然塌陷,二十个绸缎杀手掉进突然出现的青铜鼎中,鼎内霎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苏瑶的银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七条小蛇同时窜向不同方位。\"他们在用尸体摆二十八宿阵!\"郝柔的铜钱在掌心烫得发红,当最后一道星轨被卜凡用染血的匕首划断时,整片沼泽如同活物般剧烈痉挛起来。
黑袍首领手中的虎符铿然断裂,城主府穹顶渗血的青铜蟾蜍眼珠接连爆裂。
甄婉的琉璃镜照见三里外若隐若现的祭坛轮廓时,薄萱突然指着众人脚下——无数青铜锁链正从泥潭深处缓缓升起,每根锁链都拴着具额间画蛇的童尸。
\"不是祭坛。\"卜凡碾碎从锁链锈迹中剥离的朱砂,\"是镇魂塔。\"他话音未落,苏瑶突然将银铃按进他掌心,铃铛内壁赫然刻着卜氏宗族的徽记。
沼泽深处的迷雾在这一刻突然散开,露出半截埋在淤泥中的残碑,碑文在月光下泛着血痂般的暗红。
腐尸眼眶中钻出的三头蛇突然绷直身躯,蛇信擦着卜凡耳际的刹那,他手中染血的匕首已削断七寸。
腥臭的毒血溅在残碑上,碑文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渗出暗红血珠沿着古老刻痕汇聚成三头蛇图腾。
\"退后三步!\"卜凡拽着苏瑶的银丝绦疾退,众人方才立足的淤泥突然翻涌出青铜尖刺。
甄婉的琉璃镜映出地底交错的机关齿轮,那些锈迹斑斑的青铜构件正随着血珠流动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薄萱突然将火折子掷向东南角,火焰顺着腐殖土下暗藏的硫磺线窜出三丈。
火光映照下,整片沼泽竟是由无数青铜方砖拼接的巨型机关阵,每块砖面都浮凸着婴孩啼哭的浮雕。\"是子母连环锁。\"郝柔的铜钱在掌心烫出红痕,\"生门在死地,得有人去踩阵眼。\"
卜凡撕下浸透毒血的外袍,露出腰间缠着的二十八宿星图腰带。
玉髓粉撒在星图上的瞬间,北斗勺柄指向的淤泥突然塌陷,露出黑洞洞的甬道入口。
腥风裹着腐肉味道扑面而来,苏瑶腕间的银铃突然齐声碎裂,七条小蛇同时朝着甬道深处昂首吐信。
\"跟紧我的脚印。\"卜凡将火折子咬在齿间,匕首在左侧石壁划出细痕。
荧光苔藓顺着刀痕亮起,照见甬道顶部垂落的蛛丝——每根蛛丝末端都拴着青铜铃铛,铃舌竟是蜷缩的毒蝎。
郝柔突然扯住卜凡的袖口:\"坎位三步有机关榫头。\"她指尖的铜钱精准卡进石缝,咔嗒声过后,前方地面突然升起九宫格状的青铜桩。
卜凡眯眼细看桩面斑驳的朱砂符咒,突然抓起薄萱的柳叶镖掷向坤位,镖尖刺中的青铜蟾蜍雕像口中吐出卷泛黄的帛书。
\"是卜氏宗族的机关图!\"苏瑶的银丝绦卷住帛书边缘,展开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剧烈震颤。
甄婉的琉璃镜映出甬道尽头缓缓开启的石门,镜中却显示那里堆满森森白骨。
薄萱突然按住自己渗血的伤口:\"星轨偏移了,真正的生门在伤门位置。\"
卜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郝柔的铜钱撒向空中,八枚铜钱悬停成扭曲的星象,第八枚竟斜插进苏瑶的银丝绦。\"反踏七星步!\"他拽着众人后撤三步,原本升起青铜桩的位置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毒液池。
池中浮沉的尸体额间三头蛇图腾正在融化,将毒液染成诡异的幽蓝色。
当最后一道机关齿轮停止转动时,卜凡手中的玉髓粉已所剩无几。
他踹开锈蚀的青铜门,门内祭坛上供奉的鎏金匣子突然自动开启,飞出数十只燃着磷火的纸鹤。
每只纸鹤翅膀上都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正是卜氏灭门当日所有遇难者的命格。
\"原来如此。\"卜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染血的家族徽记玉佩与匣中青铜虎符严丝合缝。
暗河倒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轰鸣,祭坛四角的青铜兽首同时吐出紫黑毒雾。
薄萱的柳叶镖击碎兽首的刹那,甄婉的琉璃镜突然映出三百具悬在穹顶的童尸——每具尸体都穿着卜氏宗族的祭祀礼服。
苏瑶的银丝绦突然绷直如剑:\"坎水离火,阴阳倒转!\"她腕间新换的银铃撞出清越声响,铃铛内壁的星图与祭坛地面的二十八宿阵产生共鸣。
郝柔的铜钱在此时组成浑天仪形状,指引卜凡将虎符按进祭坛中心的凹槽。
地动山摇间,暗城城主气急败坏的吼叫从地底传来。
整座祭坛缓缓上升,露出下方埋着的血池——池中浸泡的正是当年参与灭门的二十八位凶徒尸首,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刻有三头蛇的青铜钉。
\"该清算了。\"卜凡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势,他染血的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当虎符完全嵌入凹槽的瞬间,血池中突然伸出无数青铜锁链,将企图逃窜的黑袍首领拖入沸腾的血水。
城主府方向传来琉璃瓦爆裂的脆响,那只渗血的青铜蟾蜍雕像轰然倒塌,露出藏在眼珠中的密函——正是暗城与邻国勾结的铁证。
四位姑娘的兵器同时发出清鸣,苏瑶的银丝绦缠住企图自毁的密函,薄萱的火折子点燃了城主府的粮草库,甄婉的琉璃镜将罪证映照在夜空,郝柔的铜钱组成囚笼困住最后三名死士。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毒雾时,整片沼泽的青铜机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崩坏。
卜凡站在坍塌的祭坛边缘,手中染血的族谱突然无风自动。
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张残破的星象图,图中被朱砂圈出的位置赫然是三百里外的皇陵。
苏瑶腕间的银铃在此刻突然全部坠地,七条小蛇首尾相接盘成陌生的星宿图案,在朝阳下泛着不祥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