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说笑了,婢女是下人安排的,臣弟不敢胡乱向皇兄进献美人。”
萧律笑容很浅,话锋突兀一转:“话说回来,皇兄失踪这一个月究竟是在何处,怎么都不与父皇通个信,叫父皇忧虑了这些时日?”
他是在强行撇开话题,好叫旁人不再议论我这事。
十皇子心直口快。
“九哥怎么又问,若是能送信,那还叫失踪吗?”
瑾王道:“九弟是不知北稷的惨况,我离那儿近,时常听说那里的事,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又险象横生。太子能安抚好雪灾后的百姓,真是天大的功德。”
夸起太子来,其他皇子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
萧律若有所思的看向瑾王,眸色渐深。
瑾王清咳了两声,又把话绕到我头上来:
“太子这样化险为夷的回来,咱们也该让太子高兴。九弟府上婢女姿色不错,既然太子中意,九弟就割了爱,让太子在狩猎这些天也好有人服侍。”
十皇子最爱凑热闹。
“不过一个婢女,九哥当然舍得!”
我默不作声的跪坐在太子身后,看着萧律的面上拢上一层阴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面对风尘仆仆立功而来的太子,进献婢女实在是不足称道的小事。
一个婢女,三两白银而已。
萧律目光扫过这些个起哄的人,淡淡道:“她是楚奴。”
话落,一半人噤了声。
他们都听说过萧律身边有个楚奴,是他从楚国带回来的。
瑾王看了眼太子的神色,再度发起攻势。
“楚奴又如何,也不比咱们昭国的婢女缺胳膊少腿,还是说九弟将她视若珍宝,舍不得了?可若是珍视,又怎叫她出来抛头露面?九弟莫非不知,咱们带出来露脸的婢子,都是慷慨相送的,何曾吝啬过?”
萧律蹙眉不悦。
“这婢子上不得台面,送皇兄自然要真正的珍宝,至于我到底送什么,旁人就不必过于操心了。”
十皇子劝道:“太子哥什么珍宝没见过,这送礼还是要合胃口才行,九哥,你就别执拗了,只要太子哥喜欢,那就是珍宝。”
我开始如坐针毡。
之前诸皇子当太子已死,几乎个个都奉承萧律,而现在这一出算是明明白白能看出来,至少瑾王和十皇子都站太子那一边。
而其他的皇子则是缄口不言,两边都不想得罪。真正敢出头替萧律说话的,一个没有。
萧律脸色越来越暗,还欲反驳——
萧瑾疏向他扬了扬酒杯。
“不必耗费财力送什么珍宝,那些个俗物孤的确见得多,就她了。”
萧律目光暗沉看向我。
“听见了?你有福了。”
我立即绕过矮几,到太子面前双膝跪地行大礼。
“奴婢谢太子殿下厚爱!”
萧律吩咐道:“回去沐浴更衣。”
这话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他要送我上太子床榻的意思。
我退出门外,满脑子想着下一次又会以什么姿势,被太子拱手送还到萧律身边?
想着想着,莫名觉得好笑。
太子真是执着的要把我拿捏在手里。
而萧律不顾一切去换回我时,好似爱惨了我,却又如此待我。
三七上前迎我,又显得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姑娘,请跟我来。”
我还记得前两回同三七打交道,对他的每句话都是信的,就凭直觉,觉得他眼神清澈,说话也真诚。
如今却越来越难以分辨,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是假。
宁愿不去信,在心中筑成城墙,也好在一败涂地时不显得太狼狈。
弯弯绕绕的走出一些路。
葫芦带了一群侍卫挡住我们。
“平王有命,让小的把景姑娘带回去。”
三七抱剑说:“平王当着那么多人面,亲口答应将景姑娘送给太子殿下,怎么这是要反悔,还是要谋逆?”
葫芦向他抱拳:“三七大人见谅,我家殿下没点别的喜好,只有对这位景姑娘,实在不肯放手。”
三七叹口气。
“但我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我回头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葫芦说:“我这也没法跟平王殿下交代。”
三七好声好气的说:“你还是好好回去规劝你主子,今日冒犯太子,明日就敢冒犯圣上,别到时候你主子没事,牵连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怪你们进谗言迷了他心智,才叫他做出不知分寸的事来。”
葫芦木桩似的杵了许久,最终让开了道。
我跟着三七往前走,身后传来一道凛若冰霜的声音。
“景明月。”
萧律大步而来,带着葫芦一行人去而复返。
三七立即把我挡在身后。
“平王殿下,她已经是东宫的人了。”
萧律一双幽深双眸直直盯着我,似要将我拆骨入腹,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我道:“你过来,”
我不。
我就待在三七身后。
看他这回怎么自行扒皮抽筋的来换我。
太子在此时也到了,长身玉立在我身旁,侧首问我:“你想过去?”
我颔首说:“奴婢任由殿下做主。”
事实上,东宫还是平王府,我一个都不想选。
萧律的身边是不见天日的牢笼,而东宫只是暂时让我住两天,只要萧律拿出太子想要的东西,我估计又被送回来。
但相比之下,我更憎恨萧律,半点不想他好过。
萧瑾疏道:“既然任由孤做主,那便留在孤身边。”
我恭谨道:“这是奴婢的福分。”
萧律见我如此,手中的一提药向我递来,面无表情的说:
“这药不必煮,过水便能喝。你把这药吃了,今后想去何处去何处,我不再留你。”
这药是什么,我大抵能猜出来。
我把药给到三七手里,“劳烦你帮我喊个大夫看看是不是落子药,若是,便让人冲泡了这药再拿来。”
立刻有人着手去办。
萧律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像是怕错过我一点神色变化。
可我的反应没让他如愿。
那药放在我眼前,我想的是,我跟他之间再无牵连是好事。
这孩子本来就不该来。
很快一碗褐色汤药呈到我面前。
三七说:“我亲自让大夫去验的,的确是落子药。”
我接过放到唇边,才刚尝到一点苦涩滋味,萧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景,明,月!”
我没理会,继续往嘴里灌。
萧律瞳孔一怔,脸上血色尽失,冲过来要夺我手中碗。
“别喝!”
萧瑾疏挡住他。
“九弟,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