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百无聊赖、沉闷至极的一天,苏无罔身着官服,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皇宫上空那氤氲翻腾的龙气,心中满是不耐与憋屈。
要不是这劳什子规则作祟,凭借他的身手与能耐,非得在这皇宫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不可。
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整日在这朝堂之上扮演着唯唯诺诺的臣子,做着各种琐碎繁杂的事务,跟个被人驱使的牛马似的,当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下朝了,苏无罔,转身便欲抬脚离去。毕竟家中还有陈丁丁和陈泥马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做饭,纯馋的。
他都不明白稷下学宫食堂的饭这么难吃吗?都三年了,这两修士还吵着要吃饭。
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尖细又谄媚的声音:“余大人,且慢呐!”
苏无罔眉头一蹙,回头望去,就见那掌事太监一溜小跑地赶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眯着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余大人,陛下召见您呢。”
说罢,微微弓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在苏无罔脸上打量,紧接着又补上一句:
“余大人还真是深得陛下宠信啊,瞧瞧,这一日里,陛下时常念叨着您,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都羡慕不已。”
“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谈不上宠信,公公谬赞了。”
苏无罔心中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调整神色,摆出一副恭敬至极的姿态,跟在掌事太监身后进了内宫。
侧殿隔间里,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苏无罔被晾在那里,始终没有等到肃帝。
【狗皇帝搁这训狗呐?】
苏无罔面上还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谁叫自己在仙朝的主场,等龙气从肃帝身上下来了,他高低给他来一套炼情宗十大酷刑。
“抱歉啊,余大人,陛下又突然有急事,恐怕今日无法见您了。”掌事太监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
“无事,公公,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苏无罔放下了茶杯,穿着官服就要原路返回。
然而,在路过一处幽暗的宫殿间隙时,他忽地停下了脚步。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他总感觉里面有东西在注视他。
无视了引路太监焦急的指引,苏无罔径直向那片间隙中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那哭泣声愈发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宫女,她蹲在地上,背对着苏无罔,双手捂着脸,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她瘦弱的背影和那双微微露出的、苍白的手。那双手上布满了伤痕和淤青。
【奇怪,碰一下】
苏无罔的手轻轻搭上了那个宫女的肩膀,她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空荡荡一片,正如苏无罔所预想的那样,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如镜的肌肤。
见到这一幕,苏无罔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只是宫中流传的无脸怪谈而已,并无什么实质的威胁。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那幽暗的宫殿间隙中突然传来了淅淅索索的爬行声,如同无数条毒蛇在暗处蠢蠢欲动。
“不要觉得我是儒修就好欺负呦”,苏无罔警告道,有种找肃帝去,找他干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黑暗中,一双柔弱无骨的身子便如同蛇一般软软地贴了上来,紧紧缠住了他的身体,同时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言语。
【合欢宗的迷香】
还未等苏无罔品鉴品鉴,那黑暗中便伸出了无数双惨白的手,它们如同鬼魅一般,粘稠的液体蹭上了他的官服,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戒指、手环、蔻丹……它们戴着女子的饰品。
都是女人的手,血液的腥臭里混杂着馨香,那些手抓住了苏无罔的脚踝,抚摸上他的脸庞,冰冷而粗糙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血液的腥臭与女子手上的馨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
无脸的宫女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腹部有东西在震动,“她”在说话,而苏无罔听见了:
【想回家……好像回家……】
迷药这种东西,苏无罔都吃成了抗性。
但为了遵循肃帝的隐秘安排,他不得不暂时收敛起自己的锋芒,装作一个毫无防备的普通修士。
他也只好装作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防备,便昏睡过去,他故意让呼吸变得沉重,眼神逐渐迷离,仿佛真的被迷药所困。
苏无罔任由那些惨白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臂,感受着那些冰冷而粗糙的触感在肌肤上滑动,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手正在将他拖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
马车的摇晃,闭目的黑暗中有东西在抚摸苏无罔的脸,他靠在冰冷的墙边,努力的装看不见,也动弹不得。
薄凉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脖颈间,带着一丝丝合欢宗特有的香气,暧昧又亲昵,指尖在他胸膛打转。
“陛下,你这权臣倒是了副好样貌。”娇媚而冷冽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那是合欢宗素腰的声音。
“你若是喜欢,我想余大人也不会介意陪你几晚。”肃帝的声音紧随其后,他的语气轻松。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事情,陛下。”,素腰的声音正经起来,“我违背老祖的意思,跟你合作为的是什么,你也清楚。”
“我们之间的交易,是建立在相互信任和利益之上的。如果你不能履行你的承诺,那么我们的合作也将毫无意义。”
素腰掐着苏无罔的脸,在苏无罔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要穿透他的皮囊,窥探到他的灵魂深处。
脂粉的糜乱香气浓郁得令人窒息,苏无罔只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想要咳嗽。
素腰也很奇怪,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人皮伪装的痕迹,为何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不,不可能,那个人早就死了,连坟墓都被一场不知名的天雷摧毁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如此,素腰也不会来与肃帝合作,交出合欢宗的双修心法。
“那东西究竟在哪?”,她几乎是在质问肃帝。
素腰可不管肃帝修为和权势,她有合欢宗老祖兜底,自从上次被人暗算后,老祖直接在她身上下了道印记。
“素腰姑娘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只是……毕竟重塑肉身的法宝并非寻常之物。”
素腰冷哼一声,显然对肃帝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她也知道,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
地方确实很远,但苏无罔很开心,肃帝可算是要拉他入伙了。
等马车终于停稳后,素腰那妖娆的身影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肃帝看着昏睡苏无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舒乐,闲杂人等已经下马车了,你也不用再装了。”
苏无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坐直了身子,开始整理被素腰拨乱的袖口,姿态一如既往雅正。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他抬起头,看向肃帝,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陛下,真是,戳破臣下干嘛。臣下这演技,可是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了呢。”
苏无罔向肃帝行了一礼,态度恭敬而不失风度:“臣,虽不知陛下如此安排有何深意,但既然陛下有令,臣自当遵从。”
肃帝的目光如同深邃的潭水,静静地打量着苏无罔,他深知这位佞臣的野心与欲望,更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死过一次的人,真是什么都可以抛下的,人生理想,挚友,道义。”,肃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也带着几分试探。
苏无罔的心中微微一颤,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微笑着看向肃帝,那笑容温和而深邃:
“陛下,人为了活下去,总得付出点代价吧?生命这种东西还是很宝贵”
【笑死,早就不想活了,但不能让天道如愿】
肃帝可算是查到苏无罔想让他查到的东西了。
苏无罔自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这是他安排的余舒乐的人设背景啊,肃帝果然已经查到余舒乐是那个为韩商鸣平冤而死的挚友了。
哎呀~他这样死过一次的儒修,追求不死,不是很正常吗?
肃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欣赏苏无罔的坦诚与直率,更欣赏他对于生命的珍视。
他们果然是一类人。
在肃帝年少时,那场仙魔大战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的记忆。
战场上,烽火连天,兄长姊妹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他的眼前,他们的生命之火在残酷的战斗中熄灭。
每当夜深人静,那些悲壮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安眠。
尤其当他无措地站在城楼下,亲眼目睹兄长的头颅在风中断断续续地摆动。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身份、权势、力量,在死亡面前,竟然如此脆弱,如此空洞。
当生命之火熄灭,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手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修仙之道的了解也日益加深。他明白,即便是修仙者,也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寿命再长,终究会有尽头。
肃帝无法接受修仙所需的漫长苦修和孤独,他渴望权力,渴望掌控一切,却无法忍受那份孤寂与清苦。
他恐惧生命流逝的感觉。
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每当夜深人静,他都能感受到时间在自己身上无情地流逝,那种无力感让他窒息。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像那些战死的亲人一样,化为尘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
取童女初行月事炼之如辰砂以进,名“先天丹铅”。
为保持宫女的洁净,宫女们不得进食,而只能吃桑叶、饮露水,饿死的、打骂致死的。
皇权凌驾人权,肃帝身为修仙者欺压普通人。
【求仙问药,问的全是邪道】
苏无罔心下全是嘲讽,有种像合欢宗一样指着修士绑去当炉鼎啊!
话说……为什么素腰在这里,不会真想复合他那个马甲吧?
苏无罔恭敬地跟在肃帝身后,在这处皇家别院里前进着,他的余光打量着别院的风水布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龙脉中兴的地方,布置养鬼的风水格局,肃帝玩得挺大。】
【能抗住龙气的就是不是一般的鬼】
苏无罔和心魔交流着,得下了结论,指不定有什么\"第三方\"的的手笔,比如【系统】、【主神】,还得再钓鱼……
花园之中,池塘静谧,水亭悠然矗立于其上,仿佛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卷。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红色的池水上,波光粼粼,映照着天空中皎洁的圆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腐败香气。
苏无罔紧跟在肃帝身后,一步步登上了湖上那座精巧的连亭。
他的目光在四周游移,试图从这不同寻常的红色池水中找出些许端倪,心中暗自揣测,如此广袤的湖泊,这池水的颜色究竟是何等灵兽之血所能染成?
“爱卿,可见过水盆景?”肃帝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苏无罔的思绪。
苏无罔迅速回过神来,恭敬地回答道:“陛下指的是江南的碗莲一类的吗?如是陛下喜欢,我可以安排太湖石,精心布置一番,定能让这花园更添几分雅致。”
他的回答从容不迫,下一秒,苏无罔就笑不出来了。
那原本平静的红色池水中,突然腾起一个庞然大物,它的形态扭曲而怪异,无数女人的脸庞交织在一起,彼此拉扯,却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逃离。
那些脸庞上满是痛苦与绝望,她们的脖子紧紧交联,形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这是一棵由无数女性灵魂凝聚而成的“树”,她们自上而下垂落,如同果实与树叶,被龙气所困厄,所有的污秽与痛苦都被镇压在这片池水之下,无法逃离,更不得轮回。
怨气……苏无罔就没见过这么重的怨气……哪怕是在魔渊……
水中,那水盆景的“根”异常活跃,它们的手,攀岩着水中的连亭,触摸攀岩蔓延至每一寸“她们”可触及的地方。
它们争先恐后地抓着苏无罔的脚,冰冷而黏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想要把他向下拖拽,拖入那无尽的深渊。
【救救我们……杀了我们……】
苏无罔惊恐地挣扎着,不去抓凶手肃帝,抓他这个好人???
肃帝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苏无罔的挣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很乐意看到苏无罔这吃惊的表情。
在他眼中,余舒乐这位宠臣总是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平静的死感,如今这般,倒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如果我说的长生是这样?你还愿意吗?”肃帝问。
生生剥夺了这些灵魂轮回的机会,囚禁在这片池水之中,成为了他追求长生不老的祭品。
苏无罔恶心得要死,几乎要窒息。这狗皇帝比邪修还残忍啊,万魂幡也就折磨灵魂,他嫲的,都肉体不放过。
苏无罔笑着,说得很“欢喜”,那笑容中隐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与不甘。
“为了活,什么不可以捏?陛下。”
他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肃帝,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蓬勃的野心与欲望。
“他们无法理解我们,陛下”
苏无罔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喵的,狗皇帝,我必杀你】
太监呈上了锦盒,盒盖缓缓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饱满圆润的果实,它的表皮呈现出诱人的红色,那充盈的红色汁水在果皮下蠢蠢欲动,似乎一戳即破。
这颗果实与水盆景中的气息惊人地相似,苏无罔大概猜到这东西怎么生产出来的。
苏无罔看着肃帝将果实赐予了他,又吩咐他即刻服下。
汁水在苏无罔的嘴里瞬间炸裂开,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腥甜味道,那种味道恶心得让他几乎要吐出来,但他却不得不强忍着,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将果汁艰难地吞咽下去。
“如此恩赐,无论陛下吩咐臣干什么,臣都愿赴汤蹈火。”
那一丝红色的温热液体缓缓滑落,如同细线般轻轻划过苏无罔紧抿的嘴唇,为他那张平日里清冷禁欲的面容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妖异与诱惑。
肃帝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的目光在苏无罔沾血的唇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这位宠臣平日里总是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冷漠与疏离,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现下这副沾血的样子,简直是……想让人看看他彻底染血的样子。
肃帝想起来,他似乎从未见过他亲手杀过人。作为儒修,远庖厨的最后底线吗?
他突然很想看余舒乐现场杀个人看看,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般无法遏制 。
素腰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满是不乐意地看着苏无罔,“肃帝,该我们谈正事了吧?”
奇怪,无端生出些占有欲起来。素腰瞥视了一眼苏无罔,总感觉他完全失控的样子,只能在自己眼前上演。
她们合欢宗也没有这么花心吧?
素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杂念抛出脑后。她提醒自己,自己可是在为复活爱人认真调研,不能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所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