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汉林洞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灾,一栋楼烧毁了一半,死亡近十几人,好恐怖啊。”
教室角落里,有同学拿出手机随意翻看,手指顿在那栏醒目的词条上面。
她身边的人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那血淋淋的标题,皱着眉说:“汉林洞?那个贫民窟吗?”
随即她不以为意道:“说不定又是媒体博流量的噱头呢。”
“不是啊,你快看。”拿着手机的女生点进去那条新闻,指着上面的照片说:“照片里的这栋大楼都烧黑了,消防队员也在旁边呢,应该不是假的。”
那人仔细看了看,“好像真是…”她本有些唏嘘的表情被身后恶作剧突然插进两人中间的男生打断,男生随意看了一眼,神情有种与生俱来的残忍:“汉林洞那群贫民窟的垃圾多死点儿才好呢,依靠着政府特意给他们开后门才能活下去的家伙,根本就是在剥夺真正努力学习的人的社会资源啊。”
见女生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眉头一竖,高声强调道:“这群走后门的贫民窟垃圾就该早点儿死翘翘啊,我看啊这汉林洞不如一把大火全部烧光了才好呢。”
“你说什么?”
一道压抑且淬着寒意的声音突兀响起在几人耳边。
男生一身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看到余惜阴沉的眼睛的时候,他毛骨悚然地想着:
糟了,忘记她了…
乌云低垂,转瞬间就下起瓢泼的大雨,空气里都是柏油路的沥青味儿,刺鼻又沉闷。
踢踏不停的脚步声,水坑被踩得四散,打湿了裤脚,黏腻地贴在小腿上,本该是极为难受的触感,可余惜却顾不得这些了。
她冲出教室后就拼命地朝着汉林洞的方向跑。
整个人紧绷成一团,像是拉满了弓的箭,只要轻轻泄气,所有积压的情绪就会瞬间爆发。
车珉清情不自禁踏出去一步,看着余惜跑得飞快的身影,他最终顿在了原地,没有跟出去。
他掏出手机,给人发去消息:帮我查查汉林洞的火灾,以及死亡的户主。
余惜跑出学校,来到大马路边,想要拦车,可没一个人停下来,她只能不停地跑,跑到肺管子里都是灰尘和沥青的味道,像要炸了一样,但她不能停。
毕竟那场大火里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家人呢。
她再怎么厌恶原生家庭,也不会无动于衷,那样好像太过于残忍了。
余惜边跑的时候边这样想着。
她从来没做过这样剧烈的运动,忽略身体的难受,心里竟生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能跑这么久,代表着现在的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健康。
她喜欢这种能够掌握身体的感觉,哪怕痛。
滴——
乍然响起的鸣笛声穿破雨雾,直达余惜的天灵盖。
余惜回头看去,却被车子的前灯刺目的白光照的睁不开眼。
她正想装作什么都没看清,回头跑开的时候,车上的人却下车了。
“余惜!”
夏昭干净清爽的衣服在出来的瞬间被淋湿,栗色碎发被雨水碾平了卷曲的弧度,显得那双发下的桃花眼竟熠熠生辉。
他没犹豫,上前拽过余惜的手臂,把她往车上带。
余惜没挣扎,被他推进了副驾驶。
等夏昭上车后,余惜说:“汉林洞梅香院,要快…”
听到她和平时相比略显沉重的声音,夏昭也正经了起来,“坐稳。”
他手臂熟练地转动方向盘,长腿猛踩油门,车身便像急遽迸发的子弹,穿街过巷。
期间夏昭极快地朝旁边看了几眼,余惜神色看着有些恍惚,眼皮微阖,显得心思有些重。
还有一丝…浓浓的不安气息…
夏昭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有名的贫民窟,梅香院更是其中之最。
夏昭并不会安慰人,他天生就会的是花言巧语,和怎么拿捏别人的心,尤其是女人的芳心。
联想到汉林洞的火灾,他猜测那里面出事的人有余惜的家人,所以向来对他满身是刺的她才会上他的车,那也就是说这个时机是余惜绝对脆弱的时候,他只需要…展现出与平时吊儿郎当不同的一面,让她知道他可以是可靠且充满责任感的,便可以趁虚而入。
只是这个度需要好好把握,不能太过,否则太假。
余惜…到底和他从前那些女人不一样,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的雨雾,眼底带着和外面一样的灰。
面前是脑海里原主进入过无数次又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已经尽数成为灰烬,底层一半楼层的烧毁导致上层楼的坍塌,整栋楼此刻只剩一片废墟。
火早就被灭,现在就剩下一夕之间无家可归的人在旁边嚎哭个不停。
但根本没有人上前去安慰他们,因为在这里的都是练就了铁石心肠的人,他们甚至能笑着调侃:“真是惨哦,马上要变成乞丐了,活不下去就带着一家老小都去死了好了,说不定还能一家都去往极乐天地呢。”
夏昭的车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暗处的人不怀好意的视线。
从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着闪瞎人眼的豪车出现在这鬼地方,简直像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夏昭本身就恶,所以根本不惧这些蝼蚁臭虫的觊觎,他就算在上面的地位多么见不得光,但他只要挥一挥手指,还是能把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毁个大半的。
穷人…最好对付了…更何况是这种三不管的地带。
但此刻夏昭没心情理会他们,他看了一眼身旁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的余惜,转头抓住一个人,给了对方一沓韩币,语气嚣张:“这里的人呢?”
那人得了钱,不在乎夏昭这问孙子的态度,殷勤道:“这不都被烧死了吗?住在这栋楼也是倒霉,本来就是好久没维修的老房子,那天晚上只听到一阵爆炸声,整栋楼就燃了起来,第二天早上火才灭。”
“后来调查说是煤气爆炸,也不知道哪个缺大德的穷鬼害死这么多人。”他语气里都是唏嘘,眼神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手里的钱,暗自数着有多少张。
“火是从哪层楼起的?”
突然听到个女的问话,明显不是刚才给钱的男人,男人想都没想就不耐烦拒绝道:“老子数钱呢,滚远点儿。”
衣领被猛地拽起,他吓了一跳,险些抖掉了手里的钱,抬头畏缩地看着夏昭压迫性极强的眼睛,讨好道:“我刚刚听错了,还以为是路过的小乞丐呢。”
“火是从第三层的左边房间起的,我听灭火的人说的。”
“第三层的左边…?”余惜喃喃,目光怔忡地看了一眼对应的位置,下一秒,她迅速向后跑走了。
夏昭一惊,追了上去,“余惜!”
余惜一口气跑了一公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被从后面追来的夏昭抱住了上半身,余惜抓着他的手臂,眼眶泛红地说:“我要见到他们…我不信…我不信…”
她这明显是受打击过大,夏昭心想。
“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夏昭跑回去开车,余惜四肢酸软地跪坐在原地,维持着眼眶微红的神情,眼底带着戏谑。
“装的还挺像。”
这声轻得像一阵风,也不知道说的是她自己还是夏昭。
…
这一把火放出去,朴迅羽没有丝毫犹豫,他根本不担心有人会查到他头上,或者是对他怎么样。
那块地区死了人,死得越多,空地也就越多,这不仅有利于他们dG集团的扩张,也算是帮了上面的人一个大忙,毕竟他们可是崇尚平等的,怎么可能使用武力清除那片三不管的黑色地区,哪怕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怎样的地狱,也不能有明显的手段去强制拆除,毕竟会引起国民的不满啊。
所以朴迅羽这样做,只会让商政两界更加有利可图,不仅不会受到制裁,说不定会被推波助流呢。
在事情办妥后,朴迅羽几乎日夜不休地让人去调查崔东函的消息,虽然还是不知道崔东函在哪儿,却让他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就是:崔东函似乎仍在境内呢。
国外没有一所高中有过类似崔东函的入学信息,而他又绝对不是会放弃学业的人,所以他很有可能没有出国,仍在这个国土上,却和他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朴迅羽将手机切换到和崔东函的简讯界面上,上面停留着崔东函的几句话,都是和余惜那个疯丫头有关。
当时收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只满心满眼想着不能浪费这个和崔东函联系的机会,却忽略了一点儿不对劲。
毕竟崔东函,和余惜一样从贫民窟出来的家伙,过去在面对郑纱栗对余惜的欺负时,可是无动于衷的啊。
朴迅羽仰靠在沙发上,想起近来和崔东函有关的一件件事情,最后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医院里余惜哽咽又决绝的声音:我会恨你的…
朴迅羽猛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愣怔了良久。
白皙的天花板上却再次浮现出她柔弱的剪影,红肿的双眼平淡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恨,你。
“西八!!”
朴迅羽狠狠地将手机扔到天花板上,砸个粉碎。
他怒不可遏地弓着腰:“恨我的人还少吗,这么在意那个疯丫头的话干嘛。”
朴迅羽难受地皱着眉,点燃一根烟,眉眼阴沉地想:
崔东函,你是在给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那个疯丫头也只是你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