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晖的这句疑问,崔臻全当做没听见,她握着团扇的手扇了扇风,悠哉悠哉地朝朴银花走过去。
叶晖知道她这是拒绝回答,可他却不想将此事就此翻篇,他急忙喊道:“崔二娘子!”
崔臻停下脚步,略微偏了偏头。
叶晖双手抱拳:“虽然叶某不知您从何处听闻此事,但还请二娘子您不要对外说出去。”
听到这话,崔臻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转过身来,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叶老二,九天武库的秘密已经传到东海去了,您当真以为此事密不透风吗?”
“啊?”叶晖傻眼了。
崔臻瞧见他这模样,不由得有些气笑了,她又走了回来,玉指一伸,指了指叶晖的鼻尖:“柳五爷是九天之一的炎天君,此事虽说九天内不是人人都知道,但起码钧天君、玄天君、苍天君是知道的。这些人里,又人人都有一二心腹知晓此事,更不用说方乾的心腹长老还心生反骨。”
“那眼下岂不是藏剑危矣?”
叶晖愁眉苦脸地拧起了眉。早知道就该劝说父亲不要应下此事。
毕竟太行山重峦叠嶂,崇山峻岭之间有数不清的悬崖峭壁,山上有狼有虎还有毒蛇,寻常人难以翻越;而藏剑地处江南,位于平原之上,近乎无险可守,且临近长江,水路发达,交通便利,哪个地方更适合藏东西简直一目了然。
“你想明白了?”崔臻慢慢悠悠地摇着团扇,皓腕上松松的玛瑙珠串和玉镯偶尔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儒家传统观念极重的叶晖不允许自己议论父亲的是非,他苦笑了一下:“那些武器眼下如何处理是好?”
“我给你指条明路。”她抱起了胳膊,伸出手指比划着,“一,趁早上交朝廷;二,趁早销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总该明白。这批神兵利器无论在谁手里都早晚会惹祸上身。”
“可那毕竟是九天之托,而且家父当时想必也不曾料到消息泄露得如此之快。若是真这么做了,九天那边如何交代?”
崔臻从鼻腔里发出不屑地轻哼,手上摇扇子的动作越发快了,“九天?区区几人就想掌控天下格局,未免太不自量力。他们的失败是迟早的事!令尊确实不曾做错什么,只是他不曾读万卷书,也不曾行万里路,目光太过短浅,人又迂腐,怨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听着别人指摘自己父亲,再相熟的人脸上也会不好看,叶晖有些恼了:“崔二娘子,慎言!”
“忠言逆耳利于行,您这就听不下去了?”
“他毕竟是长辈,你怎能如此不敬!”
好家伙,他在教自己说话?问题是他问的,现在又嫌她说话不中听?
崔臻从小到大二十年的人生里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她眯了眯眼:“叶老二,士农工商,你们叶家世代为商,与圣人亲封的从一品郡主尊卑有别,叶孟秋是谁的长辈?本郡主念你我自小相识,不计较你以下犯上,但以后还请你记清楚对本郡主的尊称!”
“……”
叶晖又快把自己憋坏了。
“怎么,某些商户出身的人家连如何谢恩都忘了吗?难道要本郡主亲自教你?”崔臻打量了他一眼,他要是还不识趣,她非常不介意施展一下封建时代顶层权贵的淫威。
虽然前世从小生活在红色旗帜之下的崔臻原本非常鄙夷万恶的封建社会,但历史唯物主义告诉她,既然身处古代,那就不能再按现代社会的那一套思想来处事了。
在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确实有着严苛的阶级壁垒,位高者为人民着想,为民众做好事,那叫体恤百姓。但如果在经济基础不足以推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变革的情况下,真的有谁把阶级关系弄混了,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看着叶晖行大礼的模样,崔臻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爽感。
本来她成为郡主以后最多就是想着要怎么搞钱。
但现如今看来,拿这身份治一治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人,心里还挺舒坦的?
朴银花与任说走了过来:“义母(师娘),事情都办妥了。”
崔臻转过身,冲任说点了点头,又看向朴银花:“没有挑到合适的剑?”
朴银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比目前用的更好的东西。”
那确实,朴银花现在用的还是长澜月,这可是仙人浮丘子留下的,藏剑山庄这里哪怕是大橙武也终究是人力所为,与仙家兵刃比起来确实稍逊一筹。
“你们这是怎么了,气氛怪严肃的?”朴银花疑惑地看了看叶晖和崔臻两人。
“某些人不识抬举罢了,小事。”崔臻瞥了一眼叶晖,随即又欢快地挽住朴银花的手臂:“走,我们回天泽楼找你们老宗主。”
叶晖跟在几人身后,撇了撇嘴。
他算是看出来了,崔家二娘子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虽然她心肠不坏,但她的心眼儿就只有针尖大小,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跟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
女人真可怕,还好他没成亲。叶晖心里一阵庆幸,随后又想起崔二娘子是嫁了人的,心底又不由得对月泉淮升起一丝同情。
心疼那月泉宗主,居然要和这样脾气的娘子朝夕相对,太可怜了。
还未到天泽楼的庭院,崔臻几人就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月泉淮。
“阿淮!”
崔臻立刻松开了挽着朴银花胳膊的手,像小兔子一样欢快地蹦跶了过去,离月泉淮还有几步的时候她纵身向前一跃,轻盈地飞进了月泉淮的怀里。
“你生意谈好了?”
“你过招打完了?”
两人同时开口,旋即双双怔住,又同时噗嗤笑出声来。
一旁的朴银花忍不住感慨,唉,师尊师娘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月泉淮也不把崔臻放下来了,干脆将人抱起来,像抱小孩似的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另一手扶着她的腰,俩人也不嫌热,就这么腻腻歪歪地往前走。
还是崔臻先开口:“我那边生意谈好啦,大概要等六七天的功夫才能出这一批剑。你呢?你和叶英谁打赢了?”
“自然是我。”月泉淮得意地挑眉,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一样,在心爱的雌孔雀面前炫耀自己。
“不过那叶家小儿的剑法也十分精妙,竟能以心为剑,这样便不会受限于剑刃的优劣,这也算得上是悟到剑术精髓了。”
“难得呀,你居然能夸别人。”崔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我夸你夸的还少么?”月泉淮啪地在她腰上拍了一巴掌。
崔臻吐了吐舌头:“嘿嘿。夸自己老婆跟夸别人怎能一样?”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贫着嘴,来到码头。任说早就联系好了回扬州的船只,月泉淮这才把人放下,俩人一起钻进了船舱里。
咦?这连告别的招呼都不打了吗?任说与朴银花俱是一愣。师娘平时好像不是这样的!
岸上,叶晖无奈地又弯腰行礼:“恭送郡主。”
这……是怎么回事?
任说与朴银花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