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派人去拿史朝清,月泉淮和崔臻就坐在高台上等着。史思明自然不敢怠慢二人,连忙吩咐底下人给月泉淮和崔臻看茶。
史思明出身低,也不懂那些讲究,军营中更是一群大老粗,对茶可没甚讲究,但史思明断然不能将军营中喝的次等碎末子拿来待人,特地招找了个手下,让他去范阳城内最好的茶馆买一锅最贵的茶汤来。
但是当锅端过来,史思明就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崔臻看着下人呈上来的那一碗冒着热气、色泽深沉、香味浓厚,秀眉微蹙,在月泉淮怀里嗔道:“这是什么呀?”
月泉淮端着茶,唇角挑起一抹笑意。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这嘴巴挑剔的作精肯定不喝。
“就知道你不爱喝这个,整个月泉宗就属你嘴刁,我都自愧弗如。”虽然话语中流露出责备之意,但月泉淮的语气却异常轻松愉快,显见他此刻的心情十分高兴。
这锅茶里加了六种名贵的香料,葱姜蒜花椒、桂皮和干枣、陈皮与薄荷精心熬煮了许久,出锅之前还奢侈的加了酥酪和羊油。
在唐国,这样的一锅茶是相当奢侈的。
虽然那传说中的茶圣已经竭力推广他发明的煎茶法,但他毕竟是南方人,在北地,大多数人还是爱喝重口味的熬茶。
崔臻娇憨地笑了一下:“宗主竟然还记得。”
“我还记得你爱喝蜜水呢。”月泉淮拍了拍她的头,瞥向史思明:“换一盏蜜水来。”
崔臻回过头补了一句:“要椴树蜜!”
史思明脸都绿了。
大姐啊,椴树蜜是东北特产,范阳去哪搞椴树蜜啊?
任说捧着崔臻的双剑,认认真真地在一旁提议:“义父、姨娘,其实凛寒宫的商队和范阳城贸易甚密,孩儿每每整理货单之时,都能看到每年都有不少椴树蜜走海路运到范阳城来。”
说完,他又小声道:“只是椴树蜜不易得,在范阳城中价格颇高,又因着它在寻常环境下都会结硬晶的特性,吃起来并不大方便,除却供给范阳城内那几个有钱大户外,其他店铺里卖的并不好。”
“噢。”月泉淮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望向史思明,“想来价钱应该不是问题,对吧?”
史思明:……
他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赶紧找人去买椴树蜜。
此刻还没有人给史朝义松绑,他还跪在那边,只是这会儿他已然没了性命之忧,为此,他心中焦虑退却,在一旁听起了几人的谈话。
见父亲在月泉淮跟前如此卑躬屈膝,史朝义心中暗流涌动。
史思明请月泉宗主名义上来教他剑法,但实际上,这些时日以来,自己的剑术天赋相较于父亲展现出了更为卓越的一面。
每次月泉宗主亲自教导自己练剑时,那种态度上的微妙转变,明显透露出对他的青睐远胜于父亲。
那他为什么不绕过父亲,自己和月泉淮达成合作呢?
找个时间请月泉宗主赴一桌私宴吧。
至于此刻正在嘤嘤嘤撒娇的崔臻,史朝义只是淡然瞥过,未加理会。
反正他暂时没看出这个小娘子有多特别,不过是个修习冰心诀的七秀弟子,既然得月泉淮的宠,那捧着她就是了。
都说纳妾纳美,多给她送些女人家喜欢的脂粉钗环、名贵衣料,让她更光鲜亮丽些,更得月泉淮宠爱,也算是报她不杀之恩。她又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给月泉淮吹自己的枕边风。
而台下的狼牙士卒们则在心里叫苦连天。
他们倒了什么大霉要被迫喊来集合,在这里看史大将军讨好别人家的姬妾?
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三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却无法歇息,但有刚刚月泉淮的手段震慑在先,他们也不敢替史思明出头,所有人都憋着满腹怨气和愤懑,低着头不说话。
就在这压抑至极的气氛中,一阵尖锐且愤怒的叫声划破天际,由远及近。
“我可是史家的嫡子!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死狗奴,我命令你们把我放开!”
“放开我!我是未来的太子,他月泉淮的姬妾是什么东西!你们竟敢帮着那个贱人绑我!”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史朝清被五花大绑,被几个狼牙士兵抬着往这里走过来,他几缕头发丝都从发髻里散落出来,狼狈不堪。挣扎又挣扎不动,只能满口里叫骂。
崔臻品着史思明花大价钱购来的椴树蜜水,心里不屑地冷笑。
这人可真是蠢钝,如今史思明还只是个大将军,大燕目前姓安不姓史,这皇位什么时候能轮得到史朝清?就这么大剌剌的喊出来,倘若范阳城里有安氏父子的眼线呢?史朝清是准备玩一个九族消消乐吗?
史朝义闻言,也是脸色大变。
原本他还不太赞同父亲让这女人杀朝清的决策,可是史朝清此言一出,他恨不得崔臻赶紧把史朝清砍了,免得他被连坐。
不多时,史朝清就被扛上了高台,结结实实往地上一丢,这一摔让他结结实实惨叫出声。
史思明拱手:“老师,犬子已经带到,任您处置,只是还请您看在学生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学生此后定然对他严加管教!”
月泉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令郎得罪的是我的姬妾,又不是我,你跟老夫赔礼作甚?”
他轻轻拍了拍崔臻的后背:“你该求她才是。”
史思明始终不愿意向崔臻下跪,就是觉得他一个大将军,朝一个小小姬妾赔礼道歉?她也配?
崔臻看出了史思明面上的挣扎,非常不悦,她的双眼中即刻蒙上了水雾,盈盈望向月泉淮,委屈道:“宗主——他不肯向妾道歉。难道拥月仙人的姬妾还受不起他一跪吗?”
月泉淮在心里啧了一声,在斗篷的遮掩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演过头了。
但明面上,他还是要回应的。
于是他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磅礴内力压上了史思明的肩头,仿佛有千钧之力,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史思明再一次被搞崩了心态。
他的脸庞扭曲着,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话语断断续续,像是被月泉淮的内力挤压得几乎无法成句:“请……请娘子饶恕犬子……”他这会儿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崔臻畅快淋漓地笑了。
“好,我愿意饶恕你次子,不过,他必须付出代价。”
史朝清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面对步步逼近的她,咒骂声愈发激烈而颤抖。然而,她的剑势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停滞,如同疾电破空般直指史朝清腹下三寸。
只听得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整个大营,史朝清痛苦不堪的表情定格在那一刻,所有的咒骂瞬间化为绝望的哀嚎。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心神震骇,无法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就连月泉淮都觉得自己胯下一凉。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招数?月泉淮暗自磨了磨牙。
崔臻手中的剑尖此刻正滴滴答答地落下殷红的鲜血,犹如绽开一朵朵嗜血的花朵。她缓步走回月泉淮面前,嫌弃地将染血的剑扔在地上。
美人一改刚刚给人绝育的凌厉气势,又娇柔婉转地跟月泉淮嘤嘤嘤了起来:“恶心死了,宗主,妾的剑都脏了,回头您给我再打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