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每次回来都这么大包小包的,都说了是一家人,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呀?”
忆盈楼上,叶芷青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堆在一旁的锦匣和木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手里还拿着崔臻刚刚送给她的雪蛤。
以往每年都是如此,崔臻回长安之前会问问姐妹们想要什么。什么新时兴的花样子、火晶柿子晒的白霜柿饼、庾家粽子、萧家馄饨铺的生馄饨……她从长安回来时不仅会把别人想要的带回来,还额外捎回来好多礼物,惹得孩子们一个个都心花怒放,对她异常亲热。
“师父您也说了都是一家人,那我出远门给姐妹们捎点小玩意岂不是理所应当?”崔臻笑得甜甜蜜蜜。
“你这样要把她们惯坏的。”叶芷青扶额。
虽然孩子们很有分寸,从来没开口要过什么昂贵的东西,但架不住她爱主动送呀!那些从长安带回来的精致缎子和华美的首饰,只要是跟她玩得好的,仅需表达出一丝羡慕她就豪爽地拿去送人。
害得她和白胭在孩子们的教育上花了好大工夫,才没让臻娘的那些姐妹们被她养歪了。
“不过是些小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崔臻乐呵呵的,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师祖还好吧?萧师叔和高师叔如何了?王师叔还在长歌门吗?”
叶芷青有些无奈,不再去跟她纠结那些问题了。她点了点头:“她们都很好,跟往常一样。倒是你——出门一年居然就成亲了,还嫁去了渤海?”
崔臻点点头,倒是未曾隐瞒:“是呀!今年初成亲的。”
这就抱上孩子了,这得多快啊!寻常人家是有成亲极快,且刚成亲就养了娃娃的,可那是提前订好的亲事,崔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嫡女嫁去渤海的。
五姓女高傲得连皇后的位置都不大瞧得上眼呢。
那就是两人私定了终身,臻娘在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生米煮成了熟饭。
臻娘向来是有主意且眼界极高的人,不然也不肯将自己拖到二十岁。定是这男子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臻娘跟了他。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月泉淮,目光犀利似箭。
哼……在秀坊手伸得到的地方,若是有人敢这么欺负姐妹们,她叶芷青非电一电不可。
不过看在这俩人还算恩爱的份上,她就不给小两口添麻烦了。
“你与其他姐妹们不一样,她们的家就在秀坊,出门无牵无挂的,不必顾忌什么。你出自簪缨世族,你的一言一行中哪怕一点点小事那帮御史也能闻风而奏借题发挥。你过十五而不婚已是有违律法,如今终于肯嫁人,不仅是我,你家人也会松一口气。唉,就是你以后若是长住渤海,想再回来串门倒是不容易了!你郎君生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不知如何称呼?”
月泉淮闻言,挑了挑眉。这最后一句听着是在夸人没错,可怎么感觉别别扭扭的?
不过从小养到大的白菜骤然被人摘走,这心情是可以理解。月泉淮觉得他懂了。
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仅一个照面,叶芷青就把他跟臻娘相识的过程摸了个七七八八,只道:“我姓月泉,叶坊主可以尊称我一声月泉宗主。”
拥月仙人这个名字想必中原武林是有所耳闻的吧!
叶芷青连吃惊都那么优雅,她只是略微讶异了片刻,就笑着看向崔臻:“那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了。”
崔臻便把从前跟应付父母的说辞拿出来又讲了一遍。几人唠了唠家常,不多久萧白胭也来了,崔臻便又抱着阿圆给两人瞧了瞧。
阿圆这时候睡醒了,眨巴着湿漉漉地大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转着看着眼前的两个漂亮姐姐,下一秒小嘴一咧,朝两人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好可爱呀!”忆盈楼上的其他几位弟子也凑了上来。
叶芷青方才优雅淡定的样子荡然无存,她眼巴巴看着崔臻:“能否让我抱一抱?”
征得了夫妻二人同意后,叶芷青和萧白胭轮流把阿圆抱在怀里掂了掂。
过够了手瘾,叶芷青把阿圆还给崔臻。
谁知道崔臻刚伸手把她接过来,阿圆一瘪嘴“哇”地哭了。
乳娘赶紧上前来,出门前喂了奶,肯定是不饿的。她摸了摸阿圆的小屁屁,也没湿呀,那她怎么哭了?
叶芷青也凑了过来:“是不是我们身上的脂粉味熏到小宝宝了?”
崔臻刚想说有这个可能,就看见阿圆又朝叶芷青伸出了小肉手。
“……”一向连生气都跟撒娇似的崔臻脸色罕见地黑了几分。
果然,将阿圆又塞回叶芷青怀里以后,她立刻就不哭了。
崔臻又让在场的其他秀姐姐试着抱了抱,结果谁抱都行,秀姐姐们逗她玩时她甚至表现得很开心,但只要崔臻想伸手把她抱回来,阿圆就开始扯嗓子哭。
这个有了漂亮姐姐忘了娘的小兔崽子,崔臻恨不得教育她一顿。但阿圆现在才不到三个月大,她能知道什么呀?
这场面差点没把月泉淮笑死,他嘚瑟地瞧了崔臻一眼,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
崔臻尴尬死了,恨不得拧他一把。
叶芷青只好一边哈哈哈一边抱着阿圆跟她们继续唠嗑:“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办?”
崔臻点点头:“是这样。我在扬州北郊买了块地,五十亩大,盖个院子还凑合。周边的良田我也有意想买一买,我记得那片地好像是咱秀坊的,所以回来想问问看。不过如今北方兵荒马乱的,若是秀坊想将地留下也没什么。”
“原来是这个,你倒是多虑了。”叶芷青笑道,“若是没有你,秀坊何来那千倾良田?这么些田地管起来是颇为麻烦,我自己当初看了一年的账就觉得累了,有心想卖出去一部分,可那地终究是你带来的,不问过你我也不好自己处理,你要有心想要,全拿去都行,价格按市价三折算就可以。”
“那怎么成?秀坊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难道吃的不是地里长的?”崔臻连忙摇头,“我最多拿一百顷,再多就造孽了。”
“可秀坊也吃不了这么多呀!”叶芷青哭笑不得,“秀坊多收了两倍的新弟子,资助了扬州城里的济病坊,就这还吃不完呢,粮仓里新米叠陈米能一直从地面堆到顶,我让初峤帮忙管着地,她已经在周边的市县开了七家粮店了,起码还能空出五百顷来。”
崔臻嘶了一声。
“我倒是不懂这边的地价,劳烦师父你帮我算账了,若是五百顷要多少钱?我不瞒你,我手头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钱,师父您也不用给我按三成来,我就按市价收,能收多少是多少。”说到这里崔臻是有些犹豫的。
她那五十亩的宅子,也就半顷地,万年居业行就开口要了七千两黄金。盘算下来,五百顷岂不是要七百万两黄金?她没那么多啊!
叶芷青喊来了沈初峤,跟她说了此事。
沈初峤一手打着算盘,一手拿着纸,解释道:“咱的地几乎种的都是稻子,按照眼下两百文一石的粮价来算,一亩地能产五百五十二文钱的稻米。五百顷下来……大概是两万七千六百百两银子!”
???
月泉淮和崔臻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
五百顷良田才两万七千两银子?换下来就是两千七百金。
万年居业行那半顷地就要了她七千两金子!!
抢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