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丨亘古的庞加莱
——陌生的天花板——
看起来是一种五彩斑斓的白色方格集群，怎么都不像是原本的世界所能构造的图像。四肢近乎完全不能动弹，但还残留了一些感觉，只是这残留的份量不知怎么完全无法与自己的身体对上，根本没有熟悉感。
完全符合灵魂穿越奇幻小说的基础内容。
而正当思绪混沌地进行到这个位置，明明之前根本不听使唤的右手却像是幽灵一样悬浮起来，缓慢地靠近脸颊——啪——地一声。
“啊？”
“嗷……这是村里的医务室。”他感觉意识中似乎有什么激情澎湃的东西如浪潮一般退去，由现实与记忆取而代之，不由得感到一阵奇怪的失落。
好在清醒之后，这只右手总算能够随意动弹了。他试图摸一下脸上很痒的地方，把头发丝还是别的什么拿掉，可呈现的状况却是胡乱挥舞着右手，把病床周边的钢管连连敲响。
声音并不明显，但是诊所的环境放大了它的音量，护士很快撩开帘子走进这边。
“oi，能听到吗？”
是能听到有声音不错，就是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回应，只好举了举手，放下时又是重重敲击在床沿。
这时候时间好像忽然变得很快，明明自己还清醒着，刚刚几分钟的事情却一点也记不起来，就好像胶卷电影中切换下一幕似得凭空快进，回神就是一道有些刺眼的光扎进来。
实习护士拿着一个小板子，在对光反射一栏打勾。
经过一系列检查，她确认患者已经大概恢复了身体机能，只是脑子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需要一些时间重新磨合神经系统——或者以更像人话的表达：他睡懵了还没有全醒——于是叫来诊所里唯一的医生，在对方的允许下将病人上半身缓缓抬起。
【是要换药？需要口服什么东西？也许只是单纯给我翻身把】他想起之前见过的失能病患，他们长期卧床不动，等到护工帮忙翻面，皮肤、病号服、床单几乎胶合在了一起……所以，自己到底躺了多久？
“体谅一下哈……”护士的话中还带有歉意，看来还是工作少了。
“诊所太小，就这么几张床位，你要是一直占着病床，我们连做手术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搞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上半身抬起的瞬间，眼睛便本能观察起周围的一切，可惜没什么收获。要说看到夏洛在它的网上打包外卖的话，大概也不算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好小的蝙蝠啊】
丝茧还未缚紧，还没一节小拇指大的蝙蝠拼了老命地挣扎，可以它的体型，怎么努力都注定徒劳无功。
“为什么诊所会留着蜘蛛网？”他下意识说道，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心声从喉咙里发出。
“内个啊，自从那里结了网之后，诊所里面几乎就没有蚊子叮人的事情；你也知道，馁主任有些信佛……”
官大一级压死人，再上一楼便是山，连带上面的朽木猪粪都要高人一等。某人的底细各家有眼睛人还是能看出来的，因而有了矛盾，大多数情况人家都不屑于和她争辩，值当哄骗智力缺陷的三岁小孩儿，忍忍就过去了。
“哦……”从失血休克中刚醒过来，疲惫感最终占据了理智的上峰，拥以黑暗卷来。
护士与医生合力将他安置在输液的长排椅子上，在这个天气，盖上被子应该够他安稳地睡很久了。
“是叫做牛始对吧？”
“是。”这显然说的刚刚熟睡病人的名字，不过她有些疑惑为什么没人来接走他，这里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需要的是营养和照顾，显然由家人来会比较划算。
“下班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我给他申请两个东西。正好所里的同志比我们晚半个小时，骑车应该能赶上。”
护士听到这话，当即明白了为何他孤身一人无人照顾。补助可以有许多类型，但是即刻生效的就那几个，申请人的家庭情况等等信息几乎可以猜个大概，不免又感到有些心酸。
“你开什么玩笑呢。”她在口罩后面嫣然一笑。
哪儿有下班一说，都是随时动用。
……
体长约莫2厘米的小东西奋力挥舞着翼爪，将遮挡口鼻眼部的蛛丝尽量拨开，从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角度再次审视眼前医务室里的陈设，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第三遍。两圈丝忽然勒紧了它的眼睛，它伸爪却已经来不及，再度用力几次，终于不再动弹。
于此同时，在另一边，村落临近的林中，一团影子逐渐幻化成人的模样，开始梳理眼睛给自己带来的信息。
要衡量一个文明的科技程度水平，最简单的方式是考量其化学的应用。
比如说，乙烯材料。
如果有一个几乎剖开腹腔的中型或以上伤口，那么接受最近医疗机构救治显然是必然的选项。而在那里面，大概率存在最通用的液体存储装置，而它的材质正好可以反映大体量工厂的生产内容，及至相关产业。
“胶瓶和方袋……嘛。”
“注射器的回音相比玻璃，更像是塑料材质。”
“居然还保存着煮针头的铁盒子，已经落灰，没在使用……是因为放的太角落所以都忘记了吗？”
眼前的景象有那么一点诡异。
倒不是说这一切有多么脱节和错位，只不过一旦拼合这一环，在它之前的假想好多都会失去价值，重新覆写，一时让他有点迷茫。
“为什么，这些和我入眠前的景象如此相似……我不是已经经历过漫长的时光了吗？”
可是黑石城堡的风化痕迹看起来又不止区区五十年；以及，到底遭遇了什么能让自己不算小的一个家族忽然在故土销声匿迹，甚至拿水泥封我的棺。
“我到底睡了多久？”
思索良久，他不太确定自己得出了正确的答案，但还是挥舞出手，令褐色书页记录下话语：
“庞加莱回归：任何确定的力学体系，在经过漫长的时光后都将回归原点，其中的任意点都将呈现可复制的状态……但是它可以这么短的么？”他抬起头来，太阳都还没有熄灭，是那位的公式出了问题还是自己高估所在系统的复杂性呢？
“好吧……”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血红字迹拖出花体长尾。
“我的名字是泽冉·丹特丽安，刚刚可能见证了一个伟大的物理现象。不过这还没算结束；就让我看看，这一次的‘复制’到底精确到了什么地步吧。
书页打入石头，不知又要等待多悠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