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夜独行，冷风吹刀
顾长安离开皇宫时。
已经是丑时了。
对应到千年之后，就是半夜一点多了。
天又落雪了。
但不大。
顾长安借想独行之故，便谢绝了宫里的马车。
薅了皇帝老爷子的一把伞，便走进了风雪中。
今日进宫。
是为了西北境诸国异动之事。
据说波斯人强势崛起，似有统一整合诸国的势头。
朝中老臣都担忧不已。
希望顾长安再度出山。
但顾长安可没接这个话茬，在一旁装傻充愣。
问到自己，就来两句正确的废话。
不问自己，就借机打盹。
他心里可是惦记着火锅呢。
至于波斯人一事，他毫不担心。
那块地方，从人类历史发端一直在干仗，估计能干到人类灭亡那一天。
中间倒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统一过。
但终究是名不副实。
像从秦开始历代中原王朝那样的大一统，是从未出现过的。
不光顾长安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此。
他穿越到千年之后的那个世界亦是如此。
看过王朝更替，千万年的兴衰之史。
顾长安也有些感慨。
“大一统”这件事真的很玄妙，似乎各个文明都有过机会。
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无可能。
远欧如此，中亚如此，乃至后世强势崛起，雄踞星球的犹撒国亦是如此。
有些事情，真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啊。
前世也是如此。
回京没多久，波斯人强势崛起的消息便传入大楚。
但是还没撑过两年，便消散一空。
跟上一次相比，可是差得远了。
波斯人千年前就试图整合过一次，那一次持续了一百三十多年。
但短短百年，却传了十七位君主。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要说这次波斯人的整合失败的原因倒也有趣。
他们的君主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
觉得自己举世无敌了。
认为自己就算啥也不干也能躺赢。
于是把主意打到在外出征的将军的家眷上。
大行曹贼之事。
将军在外征战，而他们的皇帝在将军家征战。
最后皇帝被将军联合起来，剁成肉沫。
一个伟大的帝国就这样胎死腹中。
想到这，顾长安不禁有些哑然。
权力真让人疯狂啊。
特别是没有任何束缚权力。
这也他无心朝堂的原因之一。
顾长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
踩着积雪，静静走在长安的街巷中。
耳边不时有凛冽的寒风吹过。
街道上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电影画面。
饶是他一米八的个头，也忽然瑟缩了一下。
暗夜，长街，独行，凄风...
要是再加一个鬼影，那就齐活了。
顾长安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不脑子抽筋了，坐马车回家多好。
非要走路回家。
还真别说，阔别这古代几十载。
夜里一个人走在这些幽深的暗巷之间，还真的有些发怵。
顾长安有些哭笑不得。
“草！尸山血海都趟过，竟然怕鬼！”
哎，这人还真是不能懒啊。
一懒下来，啥啥都会生锈。
愈发想念千年后的那个世界了。
正在他慢慢向前走之时。
前方巷口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卧槽！
顾长安真的想给自己两嘴巴了。
自己这张破嘴，真是灵！
不过细看了一会儿，顾长安发现那是个人。
因为还撑着伞。
但手里还提着一东西，不知道是刀还是剑。
还好不是鬼！
顾长安长出一口气。
不过随即又好奇起来。
这是来杀自己吗？
或许是伤病未好，内力未恢复的原因。
顾长安竟然感到了一丝忐忑，但忐忑中又带有一丝激动。
因为他现在可好杀了，说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
他迈着步子，朝那道身影走去。
生死于此刻。
他很淡然。
他记得前世，第一次犯病时，内力好像是半月才恢复。
但时间太久远了，他也记不清具体几天了。
此后的每一次，恢复时间会翻倍，最后直到功力散尽，身死道消。
前世，顾长安经常头破血流的原因也是如此。
没有内力，身体每况愈下，恢复起来自然更慢。
但即便他有内力，可能也不会抵挡吧。
顾长安嘴角有些苦笑。
套用千年后的话。
那自己第一世，就是深情？冤种？舔狗？
于那个人，顾长安想了三生三世。
说爱说怨说恨，之前肯定有过，但后面随着时光之力的磋磨。
一切都终将归于记忆，而记忆里的情绪也会随着时光被慢慢剥离，最终一丝不剩。
就如此时，虽然当年的那些惨剧依旧历历在目，每当想起也会心如刀绞。
但那个人的脸，顾长安似乎已经想不起了。
这是上苍最好的安排吧。
别人一碗孟婆汤就解决的事情。
他可是花了三生三世。
但顾长安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罪孽太过深重的结果。
他毫无怨言。
顾长安很快走到了尽头，即将出巷子。
但也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伫立的身影。
顾长安眉头一皱。
怎么会是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想不起那人的脸，却知道那人是谁。
顾长安只觉得胃里有些难受。
“哇！”
顾长安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赶紧扶住墙，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一切都因为那个人身上的异香。
他上一世，有三次近距离闻过这种异香。
.......
第一次，是他在得知九皇子想让那个人怀上孩子，然后随便找个借口爬他床，然后便说孩子是他的。
但那个人拒绝了九皇子的提议，而是当晚主动爬上了他的床。
婚姻六载，迟来的洞房。
翌日。
看着床单上的点点梅花，床上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幽香。
顾长安不知是喜是悲。
第二次，是他们女儿死的当晚。
他扑向冰冷的湖中，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女儿。
然后悲从中来，彻底昏死过去。
其间，那个人也来过，停留的时间应该也不算短，因为那股异香久久不散。
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厌恶那香味，丧女之痛，让他闻香生寒。
那是他后悔的巅峰，但一切都晚了。
第三次，是他被行刑前。
那个人给他送了断头饭。
哀莫大于心死，那时他已经家破人亡，亲人皆被诛杀殆尽。
但那股异香传来之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胃里的翻涌。
但多日没进食，终究只呕出了一些苦胆水。
.......
他从女儿死去之时，便再没看过她一眼，直到今世亦是如此。
那异香，是那个人的体香。
传说十万个女子中，也未必能寻得一位。
但如今闻来，却彷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
让他通体生寒，让他作呕。
见那道身影想上前来搀扶自己。
顾长安连忙摆手喝道。
“别过来！”
声音之大，响彻了整条巷子。
但话音刚落。
不知何处冒出几人。
“锵！”
刀锋出窍的声音！
巷子里，冷风吹刀，刀身闪寒芒。
刀刀砍向顾长安。
顾长安一愣。
这些人哪里冒出来的？
真能死了？
他有些激动。
谁知。
“不要！”一道清瘦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声音很惶恐，但却很清脆好听。
宛如昆山玉碎，凤凰鸣。
顾长安只感觉被一头小鹿撞了一下，便瘫软在地上。
那个人用纤细的身子将他死死挡住。
顾长安下意识想将那个人推开。
但发现他现在丝毫力道都没有。
连推开一个女子也办不到。
顾长安更是觉得无语至极。
还有。
这人怎么大半夜会在此地？
又为何要扑上来护住自己？
中午救自己一次，晚上又救自己一次？
这到底是在干嘛？
自己已经辞官了，兵权也没了，就一个孤家寡人。
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啥是值得这两人图谋的了。
而且今日徐帧都上门去议亲了。
晚上，这人竟然跑到自己这演戏。
莫非这九皇子有啥特殊癖好？
牛头人？
没准还真有可能。
看那个九皇子徐帧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性癖没准更让人大吃一惊。
然而，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因为马上就要死了。
但。
顾长安的算盘显然是落空了。
刀斧凿身的感觉并没出现。
而是传来了一声呼唤。
“侯爷，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