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炸裂发言，宫中有旨
沈绾本以为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因为按照站位的顺序是该如此。
但谁曾想，另外的一位女学士却上前了。
沈绾只得退回来。
另外一个女学士也是刚才不太认可之前的五位的发言。
她也想好了自己的措辞。
等刚刚阐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那位娘子发言完毕后。
她便上场。
老实说。
她并不认可刚刚这位娘子的发言。
因为太过守旧保守了。
说一个观点都要套上大义的外壳。
说到底她还是不敢直面自己内心，不敢直面这浩浩人间。
她打心底里也是瞧不上这种人的。
当然更是瞧不上之前的那五位。
等那位娘子从场上下来，她便抢在沈绾之前一步，朝场中央走去。
“小姐！”
“诸位娘子，我有些不同看法，向各位娘子请教。”
“前面六位娘子的看法，我都不认同！我觉得那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既无新意，也无甚可取之处。”
好狂！
注意力还没放到的场中央的诸位，此刻眼睛都齐刷刷朝着刚说话的这位看来。
无论是一二轮被淘汰了，还没走的，还是第三轮的，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能进到第三轮的，可以说，水平不差。
但怎么会如此狂妄？
大家即是疑惑，也有些愠怒。
“场中那娘子是谁啊？说话竟然如此张狂，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不知道吗？她是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哪个李家啊？”
“京城还有几个叫得出来名号的李家小姐啊？李侍郎家千金啊。”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她们口中的李侍郎，正是当今的工部侍郎李江河。
而那位娘子正是李江河的掌上明珠，李璐。
这李璐在京城可是一个名人。
虽然不及顶流世家的那些的公子小姐。
但李璐干的事，可一点也不含糊啊。
“竟然是她！”
“咦！”
人群中有人顿时叹道，声音中充满了嫌弃。
可见，这李璐的事迹似乎不是好事。
李璐的耳朵很好，她听到了人群嘲讽。
她自然知道那些人为何如此，所以她更不能露怯半点。
她竭力遏制住了自己心头的怒火，迅速调整了自己状态。
今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替自己辩护的机会。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如果处理得当，那当年的那件事，没准还能迎来峰回路转，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也可以得到极大的改观。
“我认为，不光要原谅那位女子，更要全心全意接受她。”
“砰！”
忽然传来拍桌声。
“放你.....”
最开始发言的那位娘子，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主。
方才听到上一位娘子的发言，她就有些恼了。
但因为藏得太深，一下子没找到辩驳的抓手。
可眼下，这人李璐简直就是张嘴来，直接把这脾气火爆的娘子给彻底点燃了。
“放你.....”
还好她旁边的人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才不至于太过炸裂。
虽然直抒胸臆很爽，但眼下这个场面还是不适合的。
毕竟还有小孩子。
被淘汰事小，带坏小孩子就罪过了。
李璐没有理会底下的嘈杂，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觉得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那位女子，认错恩人，这事并非她的本意，所以想拿这个事来作筏子的，大可歇歇。”
“我反而从这件事上，看出了那个女子拥有一颗单纯和赤诚之心。”
“难道因为救命之恩，而爱上恩人，不是一件很让人动容的事吗？”
大家听到这里，已经觉得有些炸裂了。
周围的议论一直没停过。
“呸！这小蹄子是在为自己辩解呢。谁不知道她的那些破事。”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娘子说道。
“就是就是，真是丢人。还以为她有啥高论呢，没想到在这等着大家。”
“当年她就是错认救命恩人，被一个书生冒名顶替，真正救她的是她未婚夫。结果跟那书生爱得死去活来。”
“啊？！那这位娘子岂不是...”
沈绾的脸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变化了几次。
先是为这女子的“她们说的都是陈词滥调。”之言而好奇。
然后是为了“因为我觉得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这句话而动容。
但李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皱起了眉头。
沈绾不自觉看向萍儿，不知为何，她不想让萍儿再听着李璐说下去。
一是害怕萍儿难过，二是不想让萍儿受到这些话的影响。
但萍儿神色如常。
可以说得上是没有丝毫的愤怒或者难过的表情。
只是坐在那静静的倾听。
沈绾不知道为何，看到萍儿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好难过。
明明是一些扎心的话，却依旧要听下去。
母女连心。
沈绾能感受到萍儿平静的外表之下的难过和悲伤。
她忽然想到。
那天自己把萍儿拉在怀里时，自以为深情地说了一通。
想必那时萍儿也是如眼下这般煎熬吧。
那天是被自己下了药，无法反抗。
今日是囿于主人的身份无法拒绝。
如今想来，自己当初就是在胡说八道啊。
只为了自己的忏悔，说白了只为了自己良心上好受。
完全忽略了萍儿和夫君的感受。
自己似乎才是那最自私的人。
想到这，沈绾脸色愈加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无助。
她离萍儿似乎更远了。
重生以来，她内心第一次升起了绝望之感。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只有火子落在自己脚背上，才知道痛！”
此刻听到李璐在那边胡说八道，她才有些意识到自己或许错了。
“因此，一码归一码，我认为，那女子爱那个假恩人，是没错的！因为她的感情纯粹，真挚！”
“因此那女子为了心爱之人，嫁给将军，这是为爱牺牲。
折磨那个将军，是忠于自己的爱情。
利用孩子威胁，是不得....”
“啪！”
李璐还没说完。
一个茶杯直直打中了她的额头！
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而李璐的额头瞬间流出鲜血。
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可怜，甚至觉得大快人心，合该如此。
“放你娘的屁！为了你那狗屁情就是去害人的理由吗？”
让人意外的是，动手和骂人的不是方才那脾气火爆的娘子。
而是刚才伸手蒙住火爆娘子的嘴的人。
此刻火爆娘子当场愣住。
心中不住感慨。
“好家伙，这脾气比自己还爆！那小手竟然有这么大的力。”
明明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谁曾想出手是一点也不含糊啊。
贺依依连忙出来，主持局面。
迅速让府医为李璐诊治，结果伤口很小，是李璐皮肤太嫩，所以才如此恐怖。
一番询问之后，李璐说不碍事。
她心里此刻满意极了，有人议论和动手。
说明自己戳到她们的痛处了，戳到了她们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所以她们害怕了，才想方设法让自己闭嘴。
所以她更要说。
她让大家都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不再逃避。
也是因为有女子朝她出手的这一刻，李璐觉得她们还有救。
所以她，责无旁贷。
“谢谢贺娘子和医师，小女无碍。”
说着站直起身，准备继续演讲。
但被贺依依拦了下来。
贺依依不是不让李璐讲，而是为大家讲明了规矩。
“诸位娘子皆是读书人，大家的交流止于言语机锋便可，不可上升到拳脚，那也忒有失娘子们读书人的身份了不是？”
大家笑着称是。
而后，贺依依又单独来到火爆娘子和动手的那位娘子身边，再次嘱咐了一番。
两人连连致歉，又向李璐致歉了这才作罢。
贺依依见事了，她便没再纠缠，随即也离去。
心里暗叹。
“这些娘子脾气也真是火爆啊，说什么都不能动手啊！毕竟是个读书人。”
“不过，那个李璐的话的确欠揍。”
即便是她，都有些想冲上去给那人两巴掌。
“李娘子，你继续吧。”
李璐站起来，又满意地得对大家行了一礼。
今日得不得这教书之职，她李璐无所谓，反正她不靠这个过活。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和言论想办法传播出去。
各种诗会，便是最好的传播方式。
所以她来了。
之前的诗会，规模大的，她进不去，规模小的，影响力又有限。
而今日的考较，正是她正名的好时机。
她一直认为，爱一个人是没错的，为所爱之人，做任何事也是没错的。
她觉得大家不理解她，是因为她没有戳破她们心中的犹豫和遮掩。
所以，今天，她就是来做这件事的。
“所以，就上一世，那位女子的所作所为而言，我认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切都源于她那颗赤诚之心。”
“而她重生之后，爱上了将军，我觉得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一生很短，只够爱一个人。哪怕那个人不值得爱，但那女子也坚持了自己的初心。”
“所以上一世，把爱都给了假恩人。
这一世，把爱给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我丝毫不怀疑她爱的真假，她值得被救赎，值得被原谅，值得更好的将军和孩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璐说完。
四周鸦雀无声。
大家：........
即便是强如沈绾，此刻听到李璐的话语。
也像是被大锤敲了脑袋，晕乎乎的。
她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炸裂。
她忽然担心，萍儿不会在心里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吧？
自己虽然癫，但没癫到这种程度啊。
在场的，无论是对李璐漠不关心的，还是义愤填膺的，还是之前觉得有点道理的。
此刻都被李璐的一席话干懵了。
那面明明是个人啊！
明明讲的每个字都认识！
声音也是温声细语的。
但为何连到一块后，怎么就这么让人毛骨悚然，让人感到如此炸裂呢？
火爆娘子此刻竟然都不生气了，看着场中央的那人，脸上无比自信，仿佛在讲述某种真理一般。
这一瞬间，火爆娘子都有点恍惚了。
莫非她真的是天才？
火爆娘子伸手戳了戳，旁边刚才战力爆表的娇滴滴小娘子。
“还蒙！？问你来了~”
“这李璐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就能说出这种神语？”
“你还不知道？好吧，给你讲讲也无妨，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不是跟那个书生爱得死去活来嘛，但家里始终要她嫁给未婚夫。”
“结果成婚那日，她跟书生私奔了。但那书生不是好人，是个山匪的二当家。就是做局来图谋李家财产的。”
“她未婚夫知道了此事后，害怕她被奸人所害，便带人去追她，想把她带回来。并说家里人说，如果实在不愿意嫁，那就算了吧。”
“结果，未婚夫追上她时，她无比惊慌，以为未婚夫是来拆散她和她的情郎，结果慌乱间，拿着匕首就捅了未婚夫很多刀。”
“后来，她知晓，所谓的情郎竟然是个，想杀她全家的强盗。”
“她一向看不起的出生于商贾之家的未婚夫，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却被她亲手杀死了。”
“双重打击之下，她疯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她便好了，只是逢人便说，爱一个人没有错，她没有错。”
“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人样子了。”
虽然两人的交谈声不大，但却没逃离萍儿的耳朵。
听完了李璐的这个故事，再结合李璐的今天的表现。
萍儿开始有些理解那个人的疯狂了。
怪不得会如此。
是啊！
谁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失败呢，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呢？
承认了之后，那无尽的悔恨和遗憾，以及无法挽回的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自己没错，那错的就是世界咯。
于是便拼命去改变其他人的想法。
因而造就了李璐的疯狂。
萍儿忽然有点好奇，那个人此刻的状态。
想必是很开心吧。
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我感动。
李璐讲完后，好奇地打量着大家的表情。
她希望看到欣喜，认可，赞同，崇拜....
但是，并没有。
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她希望看到的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她无比厌恶的表情——
可怜。
是的，她们没有嘲笑，没有愤怒，而是在可怜她。
忽然，她怒火中烧。
“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可怜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贺依依叫人捂嘴，带了下去。
“娘子，该你了！”
“啊？哦...”
沈绾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中，没有挣脱出来。
此时被突然点到，有些恍惚。
沈绾迅速整理了情绪，朝着场中央走去。
但与此同时。
院子外闯入了一批人。
“锦衣卫办案，各位娘子稍安勿躁。”
“奉圣上口谕，请齐夫人入宫商讨国事，如无其他事，最好立刻动身。”
一道圣谕，落在众人耳朵里宛如一道惊雷。
天家何曾如此客气过？
简直都有点低声下气了。
众女心中对齐夫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贺依依随即去别院通传。
此时。
一个丫鬟跑来沈绾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
这是沈绾的另一个丫鬟。
沈绾听完后，脸色一变。
双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
要不是怕身份暴露，那此刻这把椅子已经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