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千雅上台的时候，已经看不清电脑上的ppt内容了。一直弓着身子贴着屏幕又实在难看，她只好拿起来原版的文献贴近眼前，即使拼命告诉脑子要冷静，但还是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思路，就只是完成了一遍简单的英译汉。
完成了汇报，她呆呆的站在讲台上，吴教授提什么问题她真的不会，全程都是她的亲导师张教授替她回答，不自觉头越来越低，整个过程仿佛当众凌迟。
“这位同学，我怎么没在班上见过你啊？你是谁的学生？你是不是走错班了？”安教授突然问，
孙千雅抬起了头，该来的准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惨烈。还没开口，张明初又替她回答了，“这是我的学生，孙千雅啊。”
安教授恍然说，“啊，考第一的那个，怎么跟面试的时候不太一样呢？”
孙千雅鞠了个躬，终于下了讲台。
除了研究生外，还有博士生做汇报，等待的过程中，她慢慢恢复了平静，视力也逐渐恢复正常，看了一眼前面脱掉外套只穿浅蓝色衬衣的蔡以诚，仿佛从无数个白日梦中挣脱出来，侧脸格外清晰动人。
六点下课，老师也是按照资历先后离场，张明初站起身来，转身让她来办公室一下。孙千雅茫然起身，快速的看了一眼蔡以诚，他正在收拾书包，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回头，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看着她。
一路上，孙千雅思绪万千，其实派系斗争在大学里也很常见，即使是关系不错的导师，在组会上也要battle，导师已经不亲自上场了，全靠学生挣面子，想来跟武侠小说里各大门派明里暗里各种场合都要争个高下的情况也差不多。
只可惜她第一次出场就给老师丢人了，进了办公室，孙千雅头还是抬不起来，不知道怎么跟老师开口说话。
“恭喜你啊，千雅。”
她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老师唱的是哪一出。
“你前一阵参加的高教杯建模大赛，得了国家一等奖。”
“可那个奖不是十一月份才公布吗？”她还是不敢相信，
“今年要早一点，明天就公布了，学校总会提前得到点消息的。”院长眨巴着眼睛说，“只是你为什么不在院里报名参加呢？”
“因为报名的时候我还没来N大报道，是我本科的同学找不到队友让我临时组队参加的。”
“你是说你是临时参加，就拿了国一？”
“也不完全是，其实我本科的时候参加过两次，没有这么好的成绩，可能这次运气好了吧，不过也有其他可能。”
“什么可能？”
“全靠同行衬托。”
“啊？”
孙千雅急忙找补，“不，我的意思是N大的学生可能都在搞学术，不屑于参加这种比赛。”
张明初定了定说，“我们数院，包括计算机学院和经济学院的，今年一共有五支队伍参加，最好的成绩是国二。”
孙千雅楞在原地，不知道再怎么救场了，不过看着老师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的说，“你以后要参加什么竞赛最好还是以学院的名义报名参加，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嘛，就拿这次比赛来说，院里给国一的奖金是9000，你看你自己组队的，就没有这9000了吧。”
“是，老师，我知道了。”
“奖金的事，我再给你争取一下。”
孙千雅抬头笑了，面试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这个老师很喜欢她。
“行了，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末了老师又叫住了她，“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是继续出国读博还是读完研了就工作？”
“我还没有想好。”
“其实你学习能力是比较突出的，我还是不希望你像其他人一样上了研究生就开始考证，参加各种活动，一切以找工作为导向。还是要把基础打好，我们N大的学风向来都是严谨朴素认真，希望你也能尽快融入。”
她当然能听出来导师言语里对她暗含的责怪，从办公室出来，四下望望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她回到教室里收拾自己的背包，快速的离开这个异常安静的教研楼。
研究所外面是卫津河，天光已经昏暗，河水像一条沉睡的黑龙，静水流深，幽暗无声。孙千雅坐在侧边的台阶上，还是久久不能平静，短短一个下午，就跟历劫一般，身心都仿佛经历了九重天，可能是一直在宿舍窝着，已经不能适应外界这种动荡的生活了，她掏出薄荷糖，拿出一颗，含在嘴里。强烈的清凉直扑大脑，肃清所有神经管道。
时间仿佛又开始重新流动了。
我们又开始身处同一个空间了。
......
有了第一次相遇，就会不自觉的期待第二次相遇。每个楼梯拐角，电梯关上门的一瞬间，内心里都会升腾出一种隐秘的渴望，希望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二十多岁的自己和十几岁的自己也没有多大区别。
附中的校服是浅蓝色，回忆也总是与蓝天有关，她珍惜每个课间放风的时刻，可以在千百人中间一下找到他，像是晴朗天空一样的身影。
高一的时候最喜欢课间操时间，在熟悉的方向寻找着他的身影，远远的一个凝望足够嘴角的笑挂半天。喜欢上下楼时的不期而遇，有时候他走在前面，挺拔而消瘦的背影，清爽利落的短发，像个剪影一样突出。有时候自己走在前面，拐角时才发现他跟在后面，突然感觉连步子都僵了。有时候她上楼他下楼，交错的一瞬间，更是心波荡漾。
到现在还能想起抬头的一瞬间，发现他突然出现在视野里，高大的身影一下笼罩下来，那种心都要跳出来的感觉。
……
从那晚相遇后，李燃连续在N大晃荡了好几天，在数院旁边的篮球场上打了几场球，只见过她一次，穿着个深蓝色的宽松衬衣，黑色牛仔裤，背着个双肩包，沉默的跟在同学后面，她的同学三三两两，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李燃心想，“她们数学系女生都这样吗？对着满场的篮球帅哥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