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琼回到观威侯府时,已至黄昏。
她刻意避开浣浣,回到房中,顺势反锁门。
苏琼看着手上的这把特制门锁,多少无语。
没办法,京城想爬我床的太多了。
上次,同个晚上还两人一起爬,这俩人还是兄妹……
我就这么爱寻求刺激吗?!
苏琼无奈长叹,直接倒在床上,衣衫未褪,有些放空地盯着上方。
而人一旦放松,就会无意识地想到以前的事。
比如今夜的苏琼 。
她想起,以前自己在桌边捧书默声阅读,一旁的母亲在父亲怀中撒娇,讨要吃食。
父亲则温声轻劝,莫贪嘴,易积食。
到最后的最后,那些吃食是苏琼自己吃了。
美其名曰,望儿吃食,吾妻饱也,吾夫乐也。
她又想起,那日的自己带着双生子在外放风筝,父亲带着母亲放,春风正暖,惬意悠长。
也想起那年,自己被苏欢和母亲随意打扮,后来路过的双生子也被抓了进去。
接着就是一群女装大佬出现在我父亲面前。
父亲神色无奈,只轻声斥责母亲半会。
不过那之后,母亲确实很少为难我们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天晚上,父亲牺牲了自己,换了苏府其他人的人身安全。
当时的我估计,父亲穿女装是毫无怨言的,他愿意纵着母亲。
其实很早之前,自己就十分清楚,父亲养着五个孩子,最爱那位只与他相差一两岁的“孩子”。
而自己是第二个“父亲”,既管着母亲,又养着弟弟们和妹妹。
那会……真的很美好。
她想着,渐渐产生了困意。
如果可以……
真希望……
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也只可惜——没有如果。
她沉入了梦乡。
银辉悄悄探入她的房窗,似只为看她一眼,就立刻消失了,乘着墨云回到了皎月,又在皎月的再一次任命下,等待着墨云被清风劝说成功后的主动退让,银辉再一次跳下,来到某人的房窗前,这次是为了传达。
房屋的主人未眠,只倚着窗,凤目中的皎月驱散些许眼底的淡漠,显得有情些。
谢矜默默抬手“接住”了银辉,感受着指尖的微风,又似想抓住什么,曲了曲手指,最后他将手放下。
再一次,看向凉苏的月。
他身后传来声响,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细微。
“你在担心苏琼?”那温谦君子开口道。
谢矜侧身看向他,不语。
算是默认。
沈然笑道“你知道吗?我也曾这样看见苏琼这样独身一人离开了凉苏 。”
谢矜听言,思索了一会,补充道“十二岁那年?”
沈然点了点头,默默走进月光下,接着道“对,那年他十二岁,为了苏家,他不顾他家人的阻拦,十分坚定地选择入京为质,说来好笑,那会的苏琼就像苏欢,唯一不同的是,苏琼一开始就成功说服了一家人。”
“没错,他走了,遵循着皇帝的要求,独身一人前去京城。”
“我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他也没有跟我细说,只是告诉我结果。”
“而我至今都记得,那时的他太过冷静,冷静到让我以为他并未丧母。”说到这,沈然有些自嘲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当时的他?”
“他太坚强了,有时坚强到让人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可我也见过他凡人的一面,也清楚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会流血,会生老病死,拥有着七情六欲。”
沈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笑了笑,垂下手,平缓道“那时,沈家的内斗恰好稍微安定了些,我不久后就被祖父接回了沈家。”
“为了避风头,我就再也没有进京,没有见到苏琼,只是偶尔听起祖父说起几句。”
“不过也在那时候,苏老侯爷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下,本就身怀旧伤的他,也是去了。”
“那年,苏琼没办法回。”
说完这一切,沈然心中轻松了许多,迎上他的视线,轻笑道“说起来,我那会见苏琼要走,可没有你这般冷静,我可是直接红了眼眶,泪都蓄满,就差滚地撒泼了。”
谢矜听言,嘴角微扬,笑道“我只是看起来冷静而已,也可能真的是因为年岁。”
沈然轻叹一声,缓缓道“放心吧,苏琼从始至终就是个有主见的人,能活着回来一次,就能活着回来第二次。”
谢矜笑了笑,心中的阴霾驱散些许,似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些粮草怎么样?”
沈然回道“寻了个由头,用得来的金银买了粮草,已经先行放好了。”
“至于武器也正在重铸,毕竟之前是农具,不过应该能如期完成。”
说完,他沉默一瞬,开口道“主要是兵力。”
“苏府的护院确实有不少是军人出身,无论是在军营,还是苏府,都是按着军队的要求生活,只是人数并不可观了。”
谢矜默默道“我明白你的顾忌,也想过解决方案,先不说京城的军队派过来少说也有上万,苏府的人虽说可以一敌五,但终究是吃亏的。”
他低头,默了默,接着道“这事,我曾在与苏琼临别前说过,他给了我一个方法。”
“什么?”沈然疑惑道
谢矜抬起头,开口道“百姓。”
沈然听言一愣。
谢矜接着道“他说,凉苏的百姓可信,也可用。”
“人常言,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这种东西本就是被用来算计利用的。”
沈然听此,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可不算是他的真心话。”
谢矜笑了笑,以示默认,继续道“我问他,该如何做?”
“他只说,去问他叔父,他开了头,接下来的事你就清楚怎么做了。”
沈然点头。
第二天,谢矜两人去看望正在折磨顾氏兄弟的苏宁,简单说明了来意。
苏宁听完,了然一笑,一边手执竹杖,敲了敲地,示意一旁想乘机偷懒的顾瑜安分点,一边跟谢矜和沈然,建议道“你们可以去乘霄山一趟,去拜访一下那里的守山人,就说是苏家人来找他叙旧。”
说完,将他腰上的带着苏家家徽的白玉佩递给他们。
谢矜接过,跟沈然对视一眼,转身要走。
苏宁见此,笑道“你们去的话,记得给那位带壶烈酒,最好去青雨酒楼的,那边最烈。”
顾瑜见他们要走,见缝插针地喊道“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苏宁吼道“给我耍什么鬼滑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你这种人,我在军营里见多了!”
“我可以告诉你,这种人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加、练!”
“给我再扎马步两个时辰!倒了就给我重来!”
“你个恶鬼!”
顾瑜那恶狠狠的喊叫,让一旁的顾瑾,面露无奈。
其实,在场人都清楚,以前苏宁真要对付那种宁死不服的,定是以武教化,现在顾瑜这种,也只是口上抱怨,心里可敬重得很。
不然以现在苏宁的武力值,顾瑜分分钟拿捏。
不过,要说顾瑜的敬重值到底多高,这也就顾瑾知道大概了。
追其原因,是因阳县偏南疆些许。
而苏家自开朝以来镇守南疆,所以阳县人从小到大听的伟人事迹多以苏家人带领的神威军为主。
而顾瑜这代人,恰恰听得最多的是便是苏家双壁的故事。
其敬重程度不言而喻。
沈然两人已然走远,听到身后的喊叫,皆是面露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