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朦朦胧胧。
光靠肉眼,能见度甚至不到半米。
诡异的安静。
笼罩整片村庄。
平时热闹的村庄,此时没有遇到任何人。
季白却面色平静,自顾自的走着。
就这样,他走遍了小半个村落。
突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季白前方。
那人步履阑珊,走路有些费劲。
骨瘦如柴,头发、衣服乱糟糟的。
拄着拐棍。
每走几步,都会停顿,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沾染鲜血的痰。
看起来,像是个老头。
季白沉默片刻,没有立刻上前。
显然,在这里遇到的人,肯定不正常。
就在这时,似乎由于雾气太大,眼前有些模糊,没有看清路。
老头不慎踢到了一颗石头上,跌倒在地。
咔嚓。
拐杖,也摔到一旁。
要是一个年轻人,摔一跤直接可以爬起来。
对于这样一个老年人来说,腿脚本来就不便。
摔一跤,没有别人搀扶,要躺在地上缓好久。
甚至有可能,自己无法起身,
“哎呦……”
果然,老头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也许意识到没人,也许是疼劲过去了。
声音逐渐减小。
老头尝试起身,可是无法办到。
他艰难地单手撑地。
然而,腿再次一软,就要跌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来,扶住了他的身体。
在别人的帮助下,老头终于起身。
站稳后,他慢慢转头。
帮助他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看起来,面目清秀,身材有些许消瘦。
老头开口,吐词有些不清。
“谢,谢谢……你,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老头感激的一笑,然后继续向前方走去。
帮助老头的年轻人,正是季白。
见状,思考片刻,跟了上去。
其实,他现在的处境,跟赵林遭遇的很相似。
并不能依靠人力可以对抗。
需要找出某种答案,才可以存活和通关。
虽然季白并不害怕那些“东西”。
但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
狂妄自大的人,在生存游戏中,是活不下去的。
迟早会被淘汰。
显然,这个老头,非常不对劲。
甚至跟某种诡异,有什么关联。
然而,经过仔细观察,季白可以确信。
哪怕老人真的存在什么问题,至少现在,不会伤害自己。
这里的人,很可能存在某种认知上的偏差。
想到这里,季白眉毛一挑。
认知……偏差?
心中闪过一道光芒,一种奇怪的想法,从他脑海中蹦出。
不过,他连忙摇摇头。
这种想法,太诡异了。
至少……
要等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后,再寻求线索。
想到这里,季白跟上老头的脚步。
并排前行。
见状,老头有些奇怪。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至少这个年轻人,不像是坏人。
跟在自己旁边,也没事。
就这样,一老一少,走在村间小路。
……
老人,尤其是孑然一身的老年人。
内心,都是孤单的。
跟村口议论是非,无所事事的大爷大妈不同。
他们从不想说话。
任凭孤单吞噬自己。
空气,有些安静。
只剩下脚步,踏在泥土上,发出的轻响声。
“大爷,你这是要去哪?”
季白开口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有二十分钟。
虽然速度很快。
但是依然走了将近小半个村庄。
老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对于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来说,基本上不会走太远。
老头脚步一停,喘了几口气。
他先是没有说话,似乎犹豫着什么,嘴唇蠕动。
过了一会,才下定决心。
“我想去诊所。”
季白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两人没走出多远,前方便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建筑轮廓。
前方,是一间诊所。
季白对这个地方,略有印象。
开这间诊所的,是一个城里人。
最早此地没有诊所,整个村子里的人,有些小病小灾之类的,都用土方子去治疗。
不卫生,相关的医疗器具还少。
最后,县城听说后,便在这里常驻了一名医生。
按照基层工作的标准,给了这个医生编制。
这名医生,已有七十岁。
据村民说,这位医生其实早就可以退休了。
但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一进诊所。
热浪袭来。
一阵饭香气扑鼻。
此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见到老头,连忙招呼道:
“李叔,你来了啊?”
与此同时,诊所外面的浓雾,不知何时散去。
外面,人来人往。
不时传来小孩的嬉笑打闹声。
与此同时,烟花燃放,在天空中爆裂。
竟然是一副过春节的样子。
季白看了一眼窗外,没有说话。
而屋里的香味,来自与桌子上。
那里摆放着一盘饺子。
热气腾腾,水蒸气不断飘起。
老头腿脚有些不便,蹒跚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瞥了一眼医院桌子,迟疑片刻,才说道:
“小刘,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老头子我早就死了。”
医生想说什么。
老头摆摆手,打断。
“这些年来,你一直低于成本价卖我药,叔其实都知道。”
说到这里,李叔似乎有些感慨,叹了口气,才说道:
“老伴去世,儿女更是不在身边。”
“虽然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可是我生病了,又有谁会管我呢?”
“这人啊,都有自己的筹码,当你生病了,没有价值了,就跟破抹布一样,没人愿意靠近,没人愿意理睬。”
听到这里,医生脸上,也有着些许同情,说道:
“别这么说,叔你去大城市看看,万一能治好呢?”
对于这些留守老人,县城里面有独特的补贴,看病其实不要什么钱。
当然,他也没什么钱。
老头摇摇头。
他的病,自己知道。
根本无法治好。
“大过年的,叔只想麻烦你一件事。”
“能不能给我开一点麻x,止下疼。”
医生端来一杯热水,递给老头。
闻言,眉头微皱。
“李叔,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叔说道:
“其实,我来这里不是治病的,我就是不想遭罪了。”
“实在是……太疼了。”
他的病,已经非常严重。
尤其是最近,更是不断吐血。
他自己也知道,已是病入膏肓。
吐血,是因为病灶转移到了胃。
“治不好的,作为医生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闻言,医生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老头说的,都是实话。
砰!
突然,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春节已至,万家灯火。
本来应该是高兴地日子。
医生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包括祝福和安慰。
祝福老头顺利?还是祝福老头健康?
亦或是祝福李叔不要再遭罪了?
不可能了。
他很清楚,李叔不是来治病的,只是来止疼的。
医生沉默,脸上露出些许不忍。
没有继续劝说。
而是默默转身,回到药房。
不久后,取出了十支药剂,递给李叔。
他嘴唇蠕动,过了一会才说道:
“李叔,疼的时候,就用一支。”
“我……”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没办法说出口。
老头接过药剂,脸上复杂神色一闪而逝。
“谢谢。”
道了一声谢,放下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然后转身离开。
医生拿起钞票,想要还给他,却被老头拒绝。
“我用不到了,这些年也欠了你不少医药费,拿着吧。”
“虽然不够,但这已经是我全部家当了。”
闻言,医生不再推脱。
有时候,给人尊重的方式,不是施舍,而是平等。
老头点点头,转身走出诊所。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很自然。
不自然的,是那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二十多分钟,热气依然不断飘荡,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
……
季白的小屋中。
砰砰砰。
敲门声没停。
女生上前开门。
突然,握住门把的手,停了下来。
她脸上露出些许犹豫。
其实,自己也知道。
季白临走前,交代过他,无论谁都别开门。
但是,门外传来的声音,却跟他一模一样。
女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总不可能有人模仿季白的声音吧?
谁能有这种本事,将他人声音模仿的如此相似呢?
突然,她心中莫名间想起,那天宴席上。
季白一个眼神,她就不能再动弹的事。
她一直以为,这是心理作用。
现在想想,可能季白身上,真的藏着什么秘密吧。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浓雾。
虽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希望季白能安全归来吧……
想到这里。
她没有再理会敲门声,回到座椅上。
……
……
“谢谢你,年轻人,送我一个老头子回家。”
这一次,只走了几分钟。
两人面前,出现一个破旧的老屋。
季白没有走,而是说道:
“大爷,今年过年你一个人?”
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我反正也回不去,不如就在这里,陪你过年。”
“你看如何?”
陪我过年……
大爷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多少年了。
他已经记不清,已经多少年没人陪过自己了。
孤苦伶仃,老无所依。
想到这里,他眼睛微微泛红。
他拿着药剂的手,微微捏紧。
也许,不急这一会儿吧。
……
老头的屋子,很冷。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这里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寒冷,无助,孤单,与世隔绝。
季白进屋后,直接向里屋走去。
“小伙子,你要干什么去?”
老头有些疑惑。
季白顿住脚步,回头一笑。
“我给你。”
“准备年夜饭。”
看着季白走进厨房,老头愣住。
……
不久后。
桌子上,摆满一大盘饭菜。
有酒,有肉。
最中间,则是一大盘饺子。
这些食材,都是生存空间特产。
每一次的副本,玩家都要经历生死。
但只要能够活着回来,生存游戏便不会亏待他们。
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标准。
看似最普通的食物,也是由最好的食材做成。
老头似乎有些不相信,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夹住一个饺子。
缓缓放入嘴中。
饺子的香味,充满整个味蕾。
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不知觉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是的,他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哭了。
可是,他又笑了。
“我最想吃的,就是饺子。”
“几年了,我都没吃到,没人给我包。”
在偏远的农村,并没有速冻饺子。
而这些老人,仿佛被遗忘在角落。更是没人想得起。
“嗯。”
季白应了一声。
不用老头说起,他也能猜得到。
这顿饺子,是老头生前最想吃的,可惜没有吃到。
是的,生前。
老人其实早就死了。
这一切,都是他生前经历的映射,不知为何,季白闯了进去。
经过,很简单。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老人ai晚期,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老伴早早离世,孩子不想管他,借口城里打工。
又一次新年,老人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去医院,买了十支xx,全部一次注射了。
最后,他死了。
这几年。
他最想的,就是吃一顿饺子。
可是,到死了,都没人给他做。
……
他倒上了一杯酒,递给老人。
老人端起,慢慢品味。
医生总说,要怎么怎么忌口。
可是,还讲究什么。
哪怕老人还活着,现在这一幕,也是他临终前的夙愿吧。
昏暗的烛光下,杯盏交错。
外面一片热闹,灯火通明。
小屋里,也逐渐有了温度。
季白沉默。
老头则喋喋不休。
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不知道,是说给季白听,还是说给自己。
不知不觉。
桌子上的饭菜,已吃大半。
时间已经很晚了。
整个夜晚,老人脸上的笑容,都没停止。
酒过三巡,老人微醺。
看着季白年轻的面庞,跟脑海中的一个身影逐渐重合。
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见到他了。
老人,想再次端起酒杯。
可是,伸到一半的手顿住。
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慢慢靠在椅子上,双眼缓缓闭上。
看起来,如同睡着一般。
放在地上的药品,包装完好无损。
跟上次的夜晚不同。
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走的很安详。
随着一道钟声。
外面的鼎沸,已到顶点。
跨年,开始了!
(过年了,大大们吃饺子了没,别忘了回家陪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