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莫言也没闲着,多年心愿即将达成,他又怎会不弄清楚?
夜色朦胧,月色如洗,他躺在狭小的床上,翻了一下身,便试探性开了口。
“沈老弟,今日老夫给沈公子检查身体时,他说他背部曾有一个红痣......”
结果话尚未说完,吃饱了撑得睡不着觉的沈洵就立刻接了话。
“嗝嗝......对呀,莫伯伯,嗝嗝......我大哥背上的痣还是桃心滴哩,可好看啦,嗝嗝......可惜后来大哥受了伤,那个地方有了疤,嗝嗝......就再也看不见了......”
接下来的话,莫言并没再听见,在昏暗的茅草屋内,他的身子狠狠颤了颤,甚至眼角还滚落下一行晶莹的泪花......
此时,他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终于找到那个孩子了......
一切都吻合上了......
沈长江隐隐不安,呵斥了沈洵一声:“阿洵,赶紧睡觉,叫你晚上不要吃那么多,嗝嗝的成何体统?”
沈洵“嗝嗝”地委屈,但也不敢和自家爹顶嘴,干脆捂住脑袋小声“嗝嗝”去了。
他发誓,日后再也不多吃了,可谁让大嫂做的饭赛神仙,他“嗝嗝”得好难受,简直比饿肚子还要难受!
沈长江没空理会他,数落完他后,又赶紧对莫言客套了一句:“莫大哥,寒舍太过寒暄,委屈您了,不如明日我为您寻个宽敞的地方住吧?”
莫言此时已从巨大的欢喜中回过神来,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忍住起身拉走了沈长江,并且精准地从铺盖下的大箱子里面拿出了那块不经意露出的一角衣布来。
借着朦胧的夜色,沈长江只觉遍体发寒:“莫大哥......”
他的语气几乎带着乞求......
虽然初来这个家,但多多少少从小许嘴里听过一嘴,莫言知道沈长江夫妇对沈宴的爱有多么深,他感激在心。
若无沈长江夫妇就无沈宴,那么他余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他不是要抢回沈宴,他只是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不然待百年之后,他根本就没有脸面去见师妹......
沈宴是他师妹的孩子啊......
师妹当初将沈宴托付于他,但他却不小心弄丢了他......
他紧紧抓住沈长江的手,低声道:“沈老弟,请你务必告诉我,阿宴是不是你和弟妹捡的孩子?”
莫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迫切与期待。
沈长江怕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连个缓和的机会都不给他,他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隐瞒了,这是什么?这是当年我包裹阿宴的布,还有他背部的桃心红痣,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你告诉我啊,为人父母,你当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莫言松开他,将手中已经微微泛黄的布片展示给他看,上面的青竹刺绣,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亲手所刺!
望着那块布,沈长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他有想过一日,沈宴的亲生父母会找来,他以为他可以坦然接受,可真当这一天来了,他才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
莫言看出了他的恐惧,缓了缓声音:“沈老弟,你莫怕,我并非要抢夺回阿宴,他也并非我的孩子,他乃我师妹的孩子,而我师妹已离去,阿宴永远都是你和弟妹的孩子......我只是要给师妹一个答复......”
听他这般说,沈长江才有了一丝气力,他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和内子去县城的路上,内子不幸动了胎气,我赶紧抱着她去寻大夫,幸得上天眷顾,他们母子平安,然......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却没了气息......”
说到此处,沈长江小声哽咽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道:“我抱着那孩子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结果在草丛中发现了襁褓中的阿宴......我想着这该是天意,也怕内子在月子中伤神......我便将阿宴抱了回来......
这一养就是二十年,我和内子都将阿宴当成了自己的亲子,甚至比亲子还要亲......我和内子都无法失去他的......他就是我们的长子......”
沈长江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眸中却是浸满了泪花,他都这般难受,更何况是张国秀呢?
开始他并未告诉张国秀实情,等有了双胞胎后,他才敢告诉她的,可她知道真相后,便更待沈宴视如己出了,比双胞胎还要亲......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确切答复,莫言长吁一口气,随后他对着沈长江深深鞠了一躬:“沈老弟,你和弟妹的大恩大德,我莫言永生难忘,日后但凡用得着我莫言的地方,我莫言定会鞍前马后!”
沈长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那阿宴他......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待寻个合适时机......再缓缓徐之......”
莫言懂,他给沈长江吃了定心丸:“放心,阿宴永远都是你和弟妹的!”
不是他让那孩子糊涂活一世,而是那孩子从一出生起就被家族所弃,这大燕王朝唯这长留村才是他的归宿。
告诉他真相,除了徒增他的烦恼又有何意义?
他惟愿他一生顺遂......
这也是师妹的愿望......
这边沈宴又梦魇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梦魇过了,他又梦到了那个场景,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中,他骑着马,在茫茫雪原上狂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刺客,黑衣如夜色,刀刃闪着寒光,他不知道与他们厮杀了多久,最后,体力殆尽,刺客却是一波又一波蜂拥上前,他纵身跳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