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陆家嘴,金融大厦29层的落地窗前,我看着电脑屏幕闪烁的K线图,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时,指尖触到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那是林昭三个月前亲手给我戴上的,戒圈内侧刻着“共赴山海”的篆体,此刻却被血珠浸得发亮。
“星洲资本的尽调报告还差17页。”助理小陈在身后提醒,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盯着屏幕上那组异常波动的数据,突然意识到这家新能源企业的现金流模型存在致命漏洞。这个发现本该让我兴奋,可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却像勒进颅骨的铁丝,疼得眼前发黑。上周确诊的胶质母细胞瘤诊断书还锁在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医生那句“最多三个月”在耳鸣中反复回响。
玻璃幕墙倒映出我青灰的脸色。二十六岁成为最年轻的百亿基金首席分析师时,林昭在庆功宴上偷偷把香槟换成温热的蜂蜜水;如今二十九岁的我在生死线上挣扎,却不敢让她知道——她正带着团队在纽约筹备分公司的Ipo,视频通话时总抱怨华尔街的咖啡比不过我煮的曼特宁。
我吞下两片止疼药,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如果能在最后三个月做完星洲的做空方案,至少能让她未来十年不必为生计发愁。屏幕右下角弹出邮件提醒,是林昭发来的会议纪要,附件里夹着一张华尔街的夜景,霓虹拼出“marry me”的字样。她不知道,我上个月就订好了飞纽约的机票,而现在那张机票和肿瘤医院的ct片一起,正躺在碎纸机旁的废纸篓里。
凌晨五点,我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抽搐。癌细胞像一群啃噬神经的蚂蚁,疼得连呼吸都成了酷刑。手机震动着滑落在地,林昭的来电显示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我死死咬住沙发靠枕,直到血腥味浸透棉絮——我不能接。上周她视频时随口提到“纽约的钻戒比上海便宜三成”,眼底的期待像刀尖划过心脏。
第二天晨会上,我当着全体合伙人的面摔碎了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泼在星洲资本的尽调报告上,墨迹晕染成狰狞的蛛网。“这种垃圾项目也配过会?”我嗤笑着将文件甩在投资总监脸上。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见过永远冷静优雅的江承言失控的模样。只有我知道,这是切断林昭退路最残忍的方式——星洲资本是她父亲破产前最后的产业。
林昭当晚就站在了我公寓门口。暴雨浸透她的米色风衣,睫毛上凝着水珠,像破碎的星辰。“为什么要毁掉我父亲?”她攥着我衣领的手在发抖,“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要和我一起重建星洲!”我望着她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确诊那天,我在医院天台抽完了整包烟。烟盒上写满“林昭未来十年资产配置方案”,最后却被风吹散在黄浦江的浊浪里。
“你以为爱情能当饭吃?”我掰开她的手指,将订婚戒指摘下来扔进雨幕,“华尔街的新贵更适合你。”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淹没在雷声中。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笑出了眼泪:“江承言,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她转身冲进雨幕时,我跪在玄关呕出大滩血污。手机从口袋里滑出,屏幕亮起纽约医院的邮件提醒:“林昭女士的脑部核磁共振结果显示,海马体存在异常阴影……”我疯狂拨打着她的号码,却只听到冰冷的关机提示。三个月前她抱怨过头痛,我以为是熬夜的后遗症——原来癌细胞早已在我们之间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最后一周,我躺在IcU里听着心电监测仪的滴答声。床头摆着未写完的《星洲资本做空策略》,扉页夹着林昭十八岁时的照片。那年她蹲在证券营业部门口哭,因为父亲把学费赔进了股市;我递给她手帕时,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仰头问我:“你能教我看懂K线图吗?”
呼吸机面罩蒙上白雾时,我听见护士小声议论:“纽约今早有位中国分析师跳楼了,听说叫林昭……”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我挣扎着去抓那张照片,却碰翻了床头的曼特宁咖啡罐。深褐色的粉末洒在雪白的床单上,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她打翻在我衬衫上的焦糖玛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