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齐渝轻唤一声,稍作停顿,发现并无人回应。
她微微提高音量,再次喊道:“青罗......”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她。
齐渝眉头轻蹙,目光投向门口之处。
她将铜镜放回妆台,远远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冠散乱,双眸布满血丝,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身上的衣袍褶皱纵横,虽有熏香萦绕,却难以掩盖那浓重的酒气。
齐渝看着镜中这略显狼狈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头,喃喃低语道:“这副模样甚好。”
说罢,转身回到床榻旁,踩上鞋子便大步离开了厢房。
推门而出,走廊和大堂中空无一人。
也对,青楼都是夜晚热闹,这会儿怕是都还没睡醒。
齐渝下了二楼,顺着记忆走到后门。
果然,后门此刻是敞开的,两名正依靠着墙柱打盹的门房听到动静,立刻站直了身体,向着齐渝谄媚的笑道:“贵人起这么早。”
齐渝微微颔首并未搭理她们二人,大步出了院门。
刚刚跨出院门,就看到门口倚着墙面抱剑而立的玄英。
玄英和青罗都是齐渝的贴身侍从。
青罗是从小在宫中就跟着服侍她的,玄英却是两年前她开府后才跟在身边的。
玄英看清来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下一刻抱剑躬身行礼,“主子。”
齐渝伸手扶住她的臂弯,低声道:“备车,我们进宫。”
玄英抬眸迎上齐渝略带笑意的目光,心中划过些许不自然。
主子向来和她不怎么亲近,今日怎会......
齐渝没给她深想的机会,低声催促,“快去。”
玄英压下心中疑惑,应了一声后,立刻去驾马车。
齐渝登上马车后,便道:“走。”
玄英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主子不带青罗吗?”
“不必管她,这会儿指不定还在哪个小相好的床榻上卖力呢,她找不见我们,自会回府。”
齐渝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刚刚那半个多时辰塞入脑中的信息太多,她还需要慢慢梳理。
齐渝和当今女帝乃是一父同胞,女帝齐洛是五皇女,而她是老九。
两人的亲父不过是前女帝贵君谢氏的陪嫁小侍。
在生下齐渝后不久便病逝,到死也没个封号。
齐洛和齐渝从小在谢贵君手下求生存,在他亲生女儿三皇女封为太女之前,她们二人如草芥一般活着。
姐妹两人互相依靠,感情甚是深厚。
前女帝是手刃手足,杀上王位的。
不知是否真有报应一说,她上位之后再无一女出生。
之前所生皇女也相继病逝或意外逝世,最终只剩下五皇女齐洛和九皇女齐渝。
谁都没有想到最终皇位是落在了毫不起眼的齐洛身上,连她自己都未敢奢望。
齐洛被封为太女后不到半载,前女帝因一场风寒便撒手而去。
朝堂有萧太师一手遮天,兵权则被谢贵君的长姐谢玉城牢牢把控。
齐洛这女帝可以说是被完全架空。
齐渝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她皇姐这皇位可真是摇摇欲坠。
六年后,内有水灾,外有巴布来犯。
一时间尸横遍野,民声载道。
靖王齐净率兵攻陷皇城,逼迫齐洛自缢。
而齐渝在齐洛的安排下逃出皇城,却被青罗出卖被抓,最后落了个五马分尸。
齐渝双手抱臂,食指轻轻敲击臂膀,心中暗自思忖。
这靖王乃是上任女帝厮杀后唯一留下的前太女血脉,许是杀戮太多,不忍对着襁褓中的幼女动手。
又或是天意如此,总之这凤栖国的女帝之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前太女的幼女手上。
“主子,已经到皇城门了。”
车外玄英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齐渝原本的思绪。
齐渝撩开窗幔向外看去,三丈红墙近在咫尺。
“挂上府牌直接进。”
齐渝吩咐完正要撤回视线,一位身着紫衣官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女子进入她的视线。
竟是齐净!
真不愧是冤家路窄。
齐渝上下打量正和城门守卫笑着打招呼的齐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外人面前端的是温润如玉,谦谦女子模样,私底下却偷偷私会别人家的郎君,摘别人家的红杏。
也不知萧太傅怎么就瞧上这样虚伪龌龊之人,还把唯一的孙子萧慕宁嫁给她做了夫郎。
许是齐渝的目光太过灼热,齐净似有感应般向她投来目光。
齐渝嘴角一勾向她礼貌的微微颔首。
齐净微愣,立刻要还礼之时,齐渝“唰”放下窗幔,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挂上逸亲王的府牌后,马车顺利进入皇城内。
“主子,马车可要停在二门?”玄英的嗓音又从车外传来。
一般上朝来的大臣,车马也只能停在二门,而齐渝有特权,可以直通三门,进入外殿。
齐渝看了眼自己宛如抹布般的外袍,语气坚定的说道:“进外殿。”
二门三门有士兵检查马车,待看到齐渝衣着不整,且马车内似有宿醉的酒气时,眼中的鄙夷之色难掩。
逸亲王是出了名的草包窝囊废,即使女帝是她亲姐,从小受压迫的性子也一时难以改变,况且,她是真的草包,腹中无货,手上无力。
到了外殿,玄英扶着齐渝下了马车,低着头顺从地跟随齐渝的脚步。
从外殿到内殿步行还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齐渝回头看了眼比她高出半头的玄英,压下步子,与她同行。
“玄英,我和靖王相比,有哪些突出的优点?”
玄英眼皮一跳,看了一眼一脸笑意的齐渝,心中有些郁结。
她既不想打击自家主子,又实在说不出谎话。
半晌才憋出一句,“奴才嘴笨,您回头还是问青罗吧!”
齐渝被玄英一脸为难的模样逗笑,接着说道:“不行,你必须说!难道你家主子没有一样能比得过靖王吗?”
玄英眉头越蹙越紧,咬了咬牙,视死如归般说道:“主子相貌比靖王好。”
说完就紧紧闭上嘴巴,头垂的更加低了。
齐渝乐呵呵的笑出声来,“既然你家主子什么都比不过靖王,若有一日我被她欺辱,你大可弃我而去。”
玄英猛然抬头,眼神坚毅,“奴才既将自己卖给主子,定当誓死护您周全。”
齐渝原本调笑的意味被她的眼神冲淡,重重拍了拍玄英的肩膀。
两人前行几步后,齐渝又靠近玄英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靖王看着道貌岸然,私底下却与别人家的夫郎厮混在一起?”
玄英诧异的看向齐渝,“主子怎知?”
齐渝嘴角笑容变大,露出洁白皓齿,轻笑道:“因为我就是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