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威恶狠狠瞪了朱逑一眼,狞笑道,“小子,你以为这种谎言,能骗得了老子?”
“老子今日若是放你走了,等你离开之后,你去西域卖完了茶叶后,返程的时候肯定会改走其他路回京。”
“而且你回到京城后,肯定会立刻找人来攻打我们白江山,给你报仇雪恨。”
“靠着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从老子手上逃跑?”
朱逑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你究竟想如何?”
“你能违背朝廷的禁令,做这走私茶马的生意,肯定家里是有些背景和实力。”
阎威玩味笑道,“乖乖和老子回山上,写封信给你家人送去,让他们拿银子来赎你的命。”
“至于你的这些手下,没什么利用价值。”
“就连同他们的脑袋一并送去,让你家里人知道,不肯乖乖交银子赎人的下场吧。”
说罢,阎威不紧不慢挥了挥手。
喽啰们瞬间会意,纷纷举起手中的砍刀,将明晃晃的刀锋对准家丁奴仆们。
“不要!”
“老爷救命啊!”
奴仆们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纷纷带着哭腔哀嚎起来。
而朱逑此时自身难保,也是面如死灰般绝望,根本无计可施。
眼看着喽啰们手起刀落,这些奴仆家丁就要人头落地之际。
一旁的山坡上,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住手!”
喽啰们微微一怔,不约而同转过头。
然而转头定睛一看,瞬间一个个都难以置信瞪大眼睛。
刚刚他们脚踩木板,滑沙下坡的出场方式,就已经非常炫酷。
没想到此时此刻,一辆没有马牵引的大车,从另一侧的山坡上冲了下来。
车上挤着二三十人,全都手执弯刀,面露怒容,气势汹汹。
借助山坡的坡度,加上二三十人的重量,大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同一头狂奔的大公牛,迈着蹄子朝他们冲来。
“他……他们是什么人?”
“快跑啊!”
喽啰们顿时满脸惊恐,惊慌失措地四散开来。
但还是有三四个人躲闪不及,直接吃了大车结结实实一撞。
直接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撞飞足足十几米远,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借助这几个喽啰,狂奔大车也得以停了下来。
不等喽啰们回过神来,王忠、陈大彪等人便纷纷跳下车,吼道,“弟兄们,杀土匪!”
阎威愣了半晌,瞬间怒不可遏,目眦尽裂。
自己这趟下山,没劫到金银珠宝也就罢了,还折了几号兄弟。
回山之后,不被大哥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哪里来的王八蛋,竟然敢和我们白江山作对!”
“小的们,宰了他们!”
双方短兵相接,瞬间展开激烈的战斗。
虽然死杀士的人数,比土匪们要少上将近一半。
但哪怕每个人都以一敌二,也占据了上风,牢牢掌控了战局。
王忠、陈大彪、曹六等人,都是前朝大炎的武官、大将。
虽然他们的统兵能力属实堪忧,但论及个人武力,也绝非山贼草寇们所能比拟。
加上苏言给他们设计的出场,如神兵天降一般,让喽啰们瞬间都蒙上一层胆寒的阴影。
面对王忠等人悍不畏死的浴血拼杀,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啊!”
“嗷!”
伴随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又一个喽啰被死杀士砍翻,倒在血泊之中。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喽啰,眨眼间就被杀了大半。
一旁的阎威面色铁青,放弃了加入战局的念头。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救你这小子。”
“你们给我等着,我们白江山,绝饶不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说罢,趁着喽啰们没有死绝,可以帮自己拖延时间,阎威直接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然而,他刚一转过身,直接被火铳冷冰冰的枪口顶住脑门。
看着面前满脸和善微笑的苏言,阎威内心都为之一颤,吓得面色苍白,满头冷汗。
“你……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苏言微笑道,“如果你实在想知道,就去问阎王爷吧。”
说罢,苏言毫不犹豫,食指扣下扳机。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颗铅弹喷涌着火舌而出。
阎威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多出个核桃大的弹孔,表情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惊恐的一刹那,当场气绝身亡。
苏言一火铳撂倒阎威,死杀士们也将数十号喽啰尽数斩杀殆尽。
每个人身上都沾满鲜血,哪怕受了伤,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自从大炎覆灭之后,他们这些地位显赫的武将,就直接变成了前朝罪臣。
被关在大牢之中,受尽了拷打和羞辱,尊严和锐气早已被磨灭殆尽。
今日,在苏言的带领下,斩杀这些土匪,终于让他们已经如死水般的内心,重新死灰复燃。
哪怕没有任何赏赐,哪怕只是双方加在一起不足百人的小打小闹。
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打过的最痛快的一仗。
“苏大人,全部解决了!”
王忠拱手抱拳,激动道,“按照您的命令,一个活口都没放过!”
“此外,咱们的弟兄只受了点轻伤,没有死一个人!”
“这场仗,咱们大获全胜。”
“很好。”
苏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注意到王忠肩膀处多出一道血痕,责怪道,“你说你也是,对付一群土匪,至于这么拼命吗?还让自己挂了彩。”
“你们死杀士,虽然名义上是替苍云卫送死的炮灰,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死伤。”
“即便迫不得已,真的要受伤,要战死,咱们也要伤得值得,死得其所!”
“是!”
王忠等人激动地点了点头,感动得险些眼泪落下来。
他们这些前朝罪将,在现如今的大周新朝,就如同一群异类,与所有人格格不入,也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
唯一会关心他们,以及他们能倚仗的,也只有苏大人了。
虽然大炎已经覆亡,天下已经改天换日,另立新朝。
但是苏大人,仍然是他们最敬爱的小侯爷!
家丁奴仆们死里逃生,一个个都瘫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朱逑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来到苏言面前,哆嗦着拱手抱拳,喜极而泣道,“多谢各位英雄!”
“英雄救命之恩,朱某没齿难忘!”
“等日后回到京城,朱某一定重重报答!”
苏言淡笑道,“朱侯爷,别急着谢我们。”
“你先解释一下,你车上这上千斤的茶叶,打算运到何处?”
朱逑脸色一僵,讪笑道,“我们家是京城开茶铺的,近来生意不景气,做点小本买卖而已。”
“如果兄弟喜欢喝茶,就请搬一箱走,带回去慢慢喝。”
“搬一箱,可不够。”
苏言微笑道,“你这一车货,一粒茶叶都别想带走。”
“连同你们这些人,都得乖乖跟我们回去。”
朱逑顿时脸色骤变,骇然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苏言直接从怀中亮出金牌,冷声道,“我乃当朝吏部侍郎苏言,奉陛下之命,彻查中平侯朱逑走私茶马之案。”
“谁人胆敢顽抗拒捕,一律就地处死,格杀勿论!”
“朱侯爷,劝你乖乖和我们回去,接受朝廷的调查和审判!”
说罢,不等朱逑等人回过神来,苏言便直接大手一挥,命令王忠等人取出枷锁,给朱逑等人拷上。
戴上了三十斤重的水墨枷锁,朱逑等人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满脸凌乱。
直到五分钟前,他们还都以为,自己要死在土匪的手中。
得到苏言等人如天降神兵般出手搭救,原本还在感慨老天眷顾。
结果,还不等他们欢喜,就直接迎来了比被土匪劫道更悲惨的命运。
这跌宕起伏的大起大落,使得朱逑等人都怀疑人生,丝毫没有要反抗的念头。
……
朱逑一行十七人,连同车上的上千斤茶叶,全都顺利到手。
苏言大手一挥,押着这些罪人和赃物,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过了半个时辰,两名小喽啰由此路过,见到遍地的尸体先是一愣。
走上前仔细一看的,顿时都面露惶恐之色。
“这些不都是咱们白江山的兄弟吗?”
“还有咱们三当家,竟然也被人杀了!”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杀咱们白江山的人?!”
“快,快回去禀报大当家的!”
小喽啰们原本是带着银子,奉命下山买酒。
结果半路上见到被杀的阎威等人,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
当即也顾不得买酒,一路火急火燎,连滚带爬,跑回白江山报信。
回到白江山,得知阎威横死街头的消息,整个山寨都为之震惊。
二当家谷瑞年,四当家郝勇,五当家胡连飞,皆怒不可遏。
大当家白昆祖,脸色阴沉如水,浑身杀气腾腾。
“咱们白江山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在江湖之上也不曾张扬。”
“本来我是打算带领弟兄们,过安稳日子。”
“没想到,竟然就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老三这个仇若是不报,今后我们白江山,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老四郝勇义愤填膺道:“大哥,三哥此次下山,是去劫那伙咱们盯上许久的车马商队。”
“现如今却被人谋害,定是那伙商队的人所为。”
“我愿带领喽啰们下山,将那个商队的人统统杀尽,为三哥报仇!”
不等白昆祖开口,二爷谷瑞年便沉声道:“我看未必。”
“那伙商队,我们已经盯了许久,每次走货,不过区区十几号人。”
“老三此次带领四五十号弟兄下山,肯定是势在必得,怎么可能死在区区十几人之手?”
“依我看来,谋害老三的,恐怕另有其人。”
白昆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冷声道,“老二,老四,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
“这几日,你们派些人手,到京城打探消息,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论杀老三的人是谁,我都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为老三报仇雪恨!”
……
苏言此次计划得完美无瑕,滴水不漏。
余江海、夏奎等几路人马,也都出奇地顺利。
他们连夜赶往沿途各个州关,打了这些州关的守将一个措手不及,直接从他们的府中搜出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赃银、茶叶和马匹。
次日傍晚时分,余江海等人便押着犯人陆续返回。
涉及此案的人,竟达到百余之多。
上至三品武督,下至九品主簿,全都搜出赃银,罪证确凿。
将这些人抓回京城后,苏言便命令将他们关入诏狱之中,连夜审讯,录下口供,然后早早结案,以防夜长梦多。
然而,即便苏言紧赶慢赶,消息却还是传了出去。
这日傍晚时分,苏言忙了一整天,离开诏狱,乘着轿子回府。
刚进院门,便见苏静昕正在院门口等他。
“老爷,方才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宁王殿下的使者。”
苏静昕说道,“说是带了宁王殿下的手信,要当面交给老爷。”
“宁王使者?”
苏言怔了怔,不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
“即便有祝淮王的颜面在,朱宁王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义子片言不加过问。”
当即,苏言神情从容,若无其事走进正堂。
来到正堂内,便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桌边喝茶。
见苏言进来,男子立刻起身,毕恭毕敬道,“下官宁远参军宋孝国,见过苏大人。”
“宋大人,无需多礼。”
苏言淡笑道,“本官这几日忙着审犯人,刚刚从诏狱回来,让宋大人久等了,失敬失敬。”
听闻此话,宋孝国不由心中暗暗诧异。
他原本以为,苏言猜测到自己此来的意图,会对朱逑之案闭口不提。
即便自己提起,也得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
没想到,自己还没张口,苏言便主动提及此事。
而且神情泰然自若,足见态度之强硬,丝毫没有躲闪和退让之意。
看来和宁王殿下说得一样,这位苏大人能深得陛下器重,果然绝非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