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午后，天空还停留在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澄澈，阳光轻柔地洒在校园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珊珊沿着湖边小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刚刚转过那古色古香的湖心亭，就遇上来找她的陈彦之，他大概一路跑过来的，浅灰色运动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喉结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来了？”珊珊快步跑向他，心里顿感不妙。
陈彦之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运动，他说道：“我去你们班没找到人……”
陈彦之此刻出现在这里，真不是个好时机。
她牵着陈彦之的手，近乎慌张的想拉着他往回走。
湖心亭正对着沈云峥站的方向，他们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陈彦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地上的沈云峥，平日温润的眉眼瞬间蒙了层阴翳，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冷冽起来。
他一把攥住珊珊的手腕，把她拉停，问：“他又来找你了？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还没等珊珊回答，陈彦之已经将她护在身后，脚步不自觉地朝着沈云峥的方向迈去，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珊珊见状，心猛地一紧，脑海中浮现出前几次他们互殴的场面，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赶紧死死攥住陈彦之的衣摆，指尖都泛白了：“别过去，陈彦之，我们快走，他手里有枪。”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近乎惊恐地哀求着。
陈彦之定睛一看，果然看到沈云峥在摆弄手里那把黑色的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一个无尽的深渊，透着致命的危险。
结果陈彦之像是孤掷一注一样，眼神变得凶狠，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和沈云峥拼命。
沈云峥抬起头，看到两人拉扯的模样，虽然相隔甚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见陈彦之似乎要朝自己走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又疯狂的弧度，缓缓地往枪膛里装填了一颗子弹。
动作机械而又冷硬，随后猛地拉动枪栓，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惊悚的声响。
紧接着，他举起手臂，枪口直直地对准湖面，“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划破了校园原本的宁静。
湖里的天鹅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惊飞而起，慌乱地拍打着翅膀，发出凄厉的鸣叫。
珊珊惊恐地转身，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挑衅的沈云峥，嘴唇微微颤抖。
沈云峥他疯了，这是学校。
她真的被吓到了，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其实沈云峥不是在挑衅，他是在威胁陈彦之，因为珊珊不肯收下他的承诺，所以，他来替她警告对方。
只不过此刻三人都会错了意。
珊珊以为他要杀人，于是死死地拖住陈彦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害怕地恳求道：“我求你，陈彦之，别过去……”
陈彦之以为沈云峥在用这种方式威胁珊珊做什么，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燃烧着怒火，大有要和他死磕到底的样子。
恰在此时，另一个方向的保安听见枪声找了过来。
珊珊趁机用力拉着陈彦之的胳膊，连拉带拽地离开。
两人一直走到桦树林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
珊珊靠在一棵粗壮的桦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确定沈云峥没有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
从沈云峥把枪掏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些懵了，只想着快点逃离这个疯子。
看到陈彦之找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更是嗡的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事态就超出控制。
还好沈云峥没有追上来。
真不知道这人一天都在想什么。
还有陈彦之，怎么一碰上沈云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他就是个疯子，他敢把枪带到学校里，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珊珊抬起头，看着陈彦之，眼神中满是后怕，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
“你怕他对吗？”陈彦之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抬手轻轻为她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发丝。
“谁不怕呀，那是枪，货真价实的枪。”珊珊皱着眉头，心有余悸地说道。
陈彦之问的不只是这件事，而是他很早就感受珊珊对沈云峥的恐惧。
“他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陈彦之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此刻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又有些不忍。
珊珊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和沈云峥相处的过往，说不好吧，也不算，说好吧，又不是像陈彦之这样对她好。
沈云峥的对她好似乎总有一个范围，由他自己控制变量，让人看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都过去了，陈彦之。”
如果沈云峥不再破坏她的现在和未来的话，其实他们这辈子算得上两不相欠。
陈彦之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然后，他用拇指拨弄了一下她唇瓣旁边的位置，那里是上次在电梯里被沈云峥强吻时留下的伤疤，结痂刚脱落没几天。
他眼里都是心疼。
所以，过去了是指沈云峥真的对她不好吗？因为这个，她才会怕他吗？
珊珊不明白他动作里的意味，只觉得陈彦之好像很难过。
其实那天陈彦之送她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温女士推着沈云峥出来，他在角落里看清了他唇上和珊珊一模一样的伤口。
陈彦之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迟钝，每次珊珊说自己能解决沈云峥的时候他都先入为主的觉得她和沈云峥之间只是情感上的纠葛。
哪怕陈彦之对沈云峥这人的印象并不好，但他曾经真切的看到过女孩对那人的仰慕与喜欢，那种发自内心的爱不像夹杂着痛苦与逼迫。
也见过沈云峥对女孩贪恋与偏爱，虽然不纯粹，但也不虚伪。
原来，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他回想和珊珊从第一次认真接触后，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似乎背负着一个痛苦的过去，每每提到沈云峥是总显得有些沉重，所以才会不自觉流露出恐惧。
沈云峥，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陈彦之想脱口而出这么问她，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能感受到珊珊心底有块石头，但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一次。
话到嘴边，陈彦之组织不出语言，他害怕先提起的会是痛苦，于是，又只会说那一句：“对不起！”
陈彦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用力地搂着她，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他不知道的是，不是珊珊不想说，而是她早就尝试过，只不过上帝跟她开了一次玩笑，让她重生，却又不给她申诉的机会。
“怎么又道歉？跟你没关系，是他有病。”珊珊轻皱眉头，还未从刚才的惊慌里回过神来，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陈彦之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没看到陈彦之眼里的决心，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他们三个，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小丑，只看得到自己的剧本，便只演独角戏，恐怕只有到落幕那天，才能知晓对手的戏份到底从何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