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腾来到建宁李府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副慌慌张张的场面——
沈腾100精骑的到来,将整个建宁城都吓得不知所措,官僚们早已经不见踪影,城墙上更是连一个旗帜都不见。
李氏是建宁最大的坐地户,别人都可以跑,但他们却跑不了。
城门大开,李府一样大开,府门外站满了惶恐不安的人——
李氏的二房和三房话事人李享和李沛,一边张罗着大张旗鼓地欢迎魏侯爷的到来,却又暗地里组织了许多家丁护卫力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李享和李沛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魏侯爷请进府门。
他们自然希望这侯爷是来襄助李氏的,但估摸着,来找李氏麻烦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将对方阻止在建宁城外,但他李氏却又没有那个胆量,更没有那个力量。
若是蜀汉帝国的政府军前来,他们说不定还真敢这样做,因为政府军会讲道理。
而魏氏子是流亡者,是叛军,这些人信奉的是拳头,是刀枪,他们才不屑于和你讲什么狗屁的道理。
唯一的道理,便是手里的硬家伙。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王。作为南中人,这点道理都不懂的话,那也算是白吃了这许多年的粮食了。
上次去且兰城的事情办砸了,已经不知道怎么善后,若此次再忤逆了对方,也许,建宁李氏就会顺利成为那魏氏子在南中建国前第一个立威的对象了。
放魏氏子进来,他们也并不是一点底气没有,用李亨的话说:“双方毕竟未曾真正爆发过什么矛盾冲突,而李氏更不是普通的大族,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魏氏子若真想在南中搞事,平白无故地得罪他李氏,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二哥说的是!即便他想拿我李氏立威,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我李氏可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平头老百姓!”
二人话说得硬气无比,但咬牙切齿处,彼此的心虚,却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在魏氏大旗引导下,浩浩荡荡的马队来到府门外,并且将府门内外全部控制住的时候,李享李沛二人顿时便都脸色煞白,心如死灰,战战兢兢地将这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小侯爷请进府门,恭敬之处,比他们对暴怒时的老爹还甚。
等大房的李遗赶到的时候,李享和李沛站在那个假“魏六”面前,身似筛糠,冷汗直冒,腰躬得像虾米一样。
氛围,异常沉闷。
从进来到现在,“魏侯爷”还未发一言。
此时的沈腾,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很不爽。
他来到建宁李府,本意是来找关银屏和李遗寻求帮助。谁知道,来了,迎接他的却是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口口声声“唯魏侯爷马首是瞻”。
“我瞻你大爷的!”
这都特喵地什么事儿!
这就被自己吓唬到了不成?!
建宁李氏,就这尿性?!
关银屏呢?怎么不出来见自己?!
关银屏的老公李遗呢?这家伙不是袭了他爹李恢的兴亭侯爵位么?
人呢?
这威名赫赫的建宁李氏,明显里面透露出诸多的玄机啊。
若自己真的是叛乱份子,这李氏就不用说了,也成了叛乱的助力。
莫非历史有误?
那云南曲靖的关三娘子与丈夫的合葬墓是假的?
不至于吧。
于是,沈腾就没有给那叫李享和李沛的好脸色。
“两个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家伙,值得我和他们叽叽歪歪浪费时间?”
沈腾没有好脸色给李享和李沛,李享和李沛便更加惶恐无助。眼看着这杀人如饮水的流亡侯爷就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像是个讨债的鬼,二人不由得内心打鼓,“蹦蹦”地跳个不停。
“人家一定是来找大房的麻烦了。”李享心里想,接下来,要真是如此,自己必须在第一时间与大房进行切割才是,否则,就连二房也陷进去了。
三房的李沛也存了相同的心思。
沈腾哪里耐心给他二位,心想干脆早点将此二人打发了就算了,便冷冷地开口道;“着你二人给平夷城送一千石盐巴去,平夷城这份事业,就算上你们一份,去吧,”
二人一听大喜,连忙称谢不已,心里话:“这一千石盐巴虽然价值不菲,但和这份事业相比,则又算得了什么!和族群的身家性命相比,更是屁也不值一个的!”
二人眉飞色舞,点头哈腰着,李遗来了。
李遗和这“魏六”自然是不认识的,但当初关三娘子从猴子和李球那里逼问而来的信息,却一点也不剩下都给了李遗,他自然就能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位如假包换的假“魏六”了。
但因为二叔三叔在这里,他也不便说破,便赶紧上前行礼,口称:“李遗拜见魏小侯爷!”
沈腾也是心知肚明,他知道李遗知道自己的底线,演戏嘛,作为专业演员,自然是随手就来的,他点点头,淡淡地道:“呵呵,本侯爷该叫你一声兴亭侯爷喽?”语气中透着不善来。
李享和李沛心里都是一紧,“看来,今天,大房的麻烦不少啊。”
李遗连忙道:“不敢,不敢。”
沈腾却根本不给李遗说话的机会,道:“找的就是你兴亭侯!”说着,对李享和李沛道:“你二人且去办理大事要紧,本侯爷要和这劳什子兴亭侯爷唠唠家常了。”
李享和李沛连忙告退,各自准备盐巴去了。
李氏的主要营生,有盐巴、蜀锦、铁器等,俱是量大利润更大的生意,各门头都有自己的一块区域专营,年终统一结算,自己留下一块利润,剩下的,全部上交到家族中去,一部分自然是照顾家族中的危困者,另外一部分要壮大家族的势力,也包括给各路大人物们的打点等。
一个大家族,永远不可能将利润吃光吃尽。
所以,二房三房都有自己的库房,直接从库里提取就是。
等李享和李沛离开屋内,门口又已经被沈腾带来的人把守得严严实实,沈腾展颜一笑,拱手道:“小弟见过兴亭侯爷!”
李遗年纪较沈腾要大上十多岁,所以,也就安然受了他一礼,“呵呵呵”笑道:“好一个魏六爷!你这是要将我南中豪杰一锅炖了不成?”
沈腾不好意思地笑道:“侯爷您过奖了。当初小弟也没有多大的心思,就是想着谁也不认识,瞎胡闹一下,谁知道事情越来越大了,小弟兜不住了,这不是来请侯爷您出马的吗?”
李遗却笑道:“你不是来请我的吧,估计你请我夫人出马的心思更多一些。”
“不敢欺瞒侯爷,确实如此。”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三爷爷请尊客到后院一叙。”
李遗连忙带着沈腾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给沈腾介绍了李氏族群目前的架构,沈腾才知道,原来此时的李氏族长,是这个神秘的李三爷。
到得后院,沈腾就见院中树下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身青衫,显得异常沉稳,从容不迫。
另外还站着一个中年女子,长相极是俊美,身量高挑,皮肤白皙。
还没到面前,那老人就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却是尊客到了,薄茶一杯,不成敬意,还请尊客莫要怪罪才好。”
这个时候的沈腾哪里还敢托大,他连忙上前深鞠一躬,道:“小子冒昧了,岂敢让老人家敬茶!”
老人也不客气,道声:“都坐下吧。”便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碗茶,“好叫公子得知,这位,便是李氏贤孙媳关银屏。”
沈腾连忙站起来行礼:“沈腾见过关姐姐。”
关银屏看着沈腾,从心底里透着一股喜欢,笑言:“该叫你沈公子呢?还是叫魏六爷?”
沈腾难得的脸红了。
对于关银屏,沈腾有一种没来由的敬重,且喜欢。其实说到底,也还是因为后世他在云南执行任务时,曾经拜祭过曲靖的关三娘子墓,并听过许多关于关银屏的传说,埋下了好感的基因。
现在,能够见到真实的关银屏,哪里还会不激动喜悦?要知道这关三娘子在南中造福无数,得汉夷生民尊敬无限,这样的一位传奇女子,受南中人民敬爱一直到2000年后咧。
沈腾便也打趣道:“在这院里,自然叫沈腾便好。出了这院门,却只有魏六了。”
大家一阵笑,其实都明白沈腾说的意思,暂时,沈腾必须是魏六,这个,可不敢马虎。
李三爷看看沈腾,又看看李遗,再看看关银屏,不禁老怀大畅,举起茶碗,道:“前日,大郎和银屏回来,将事情说与老夫听,老夫还在想,这又是怎样遮奢的一个人物,要将我南中豪杰一网打尽?今日看来,确是一位好男儿啊!”
沈腾连忙道:“三爷爷谬赞了,小子这不是来请李氏帮忙的吗?”
“二房三房那边,你都怎么考虑的?”
“小子岂敢对李氏不敬!终究会有些功劳给到他们才是,只是,目前,尚不方便公开告知他们。关于李氏族内,七郎倒是也有一些言语相告小子。”
三爷爷笑着点点头,道:“七郎能跟着公子,是他的福气啊。”
李遗接着话茬儿道:“也是我李氏的福气。”
“那是自然!”
李三爷看着沈腾道:“公子此来,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吓唬我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吧。”
沈腾连忙笑道:“岂敢。两位叔父早前派人到且兰城去,已经被我斩杀信使,以绝后患!但我发现,二位叔父并未停止钻营,这不,我刚刚才勒索他们一千担盐巴,事后,免不了一场功劳就是,其中,自然也有教训之意。”
三人“呵呵呵”地笑起来,关银屏道:“二叔三叔这下该知道,没有三爷爷您老人家的照拂,他们一出门,就一脚踢在铁板上了。”
三爷爷频频点头:“是该吃些亏才好,否则,等三爷爷我去后,估计这李氏主脉一系,也就散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是一阵沉默。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氏这样的豪族,内部也一样有着种种矛盾纠葛。
甚至有些矛盾,是难以根除的,谁也解决不了,拖久了,都能将亲人拖成仇人。
三爷爷感慨一阵,对沈腾举起茶碗,抱歉地说道:“李氏让公子见笑了。”
“说吧,此次过来,有什么需要我李氏去做的?”
沈腾连忙称谢,并将自己目前的境况全部说了出来。
沈腾目前的境况是这样的——
一,他最初的计划,打入到叛军内部去,取得刘胄的信任,与庲降都督府合作,里应外合内外开花。而实际情况却是自己只做了一桌子菜,却来了一屋子的人,一网打尽就地正法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二,孙吴的那股势力,现在一直隐藏在暗处,尤其让人内心难安。至于其终极目标是哪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现在,这消息必须尽快送给马忠将军他们,由他们去做好应对措施。
三,且兰王刘胄将且兰城的力量大部分调配到平夷城中来,是否可以借机将且兰国一举拿下。
四,沈腾非常想知道马忠将军接下来的计划。
沈腾的境况一旦讲出来,在座的几位都啧啧啧啧地,感觉牙痛。
这个局面,无疑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你想啊,所有豪酋大聚会,相当于后世的黑社会开年会一般,公安局破门而入,一举拿下,连网上追逃都不用了,多好的事情,哪里去找!
三爷爷看着这年轻人,心里着实佩服,这小子都是吃什么长大,胆子居然如此大!
局面好是好,但也隐藏巨大的危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们在平夷城的那些人,怕不是要被人家生吞活剥了吧。
至于那500精骑,在城市中,未必的人家蛮兵的对手。
人家才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在战场上冲撞。
关三娘子沉吟一下,道:“三爷爷,我倒是觉得,只要将这信息送到马忠将军处,定然会有计划出来,咱们其实大可不必在此着急呢。”
众人一想也对,南中最大的武装力量隐藏在侧,这该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干嘛自己在这里跺脚挠头?
更何况,南郑侯爷魏延亲自带队前来,在咱们面前是困难,在他们那里,岂非就是良机?就是功劳?
想到此,三爷爷便道:“大郎,你亲自走一趟,去鹰嘴崖,将沈公子这里的情况都带过去,再将马忠将军的计划带回来,你不要回建宁了,从鹰嘴崖直接去平夷,装作投诚的样子,银屏这里,准备些礼物,不知道公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沈腾连忙道:“小子的计划用盐巴,将大鱼小虾都钓过来。”
三爷爷双手合击,道:“好计谋!盐巴,却是最合适最珍贵的东西了,不消说,银屏孩儿这里也准备些,一万担,大张旗鼓地运过去!”
沈腾连忙称谢,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