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曜半真半假的语调,落在思绪丛生的温阮耳中,令她大脑瞬间清明。
心中不由自嘲——第一眼就把自己当草包花瓶的人,刚才即便真是怕自己掉下去而出手,那定然也是出于职务之便。
又怎么会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温阮抽手,后退。
“荣队真会说笑,我又不是嫌疑人,怎么会见警察就躲?”
荣曜瞧着眼前双颊红晕未退,但澄澈双眸却坚定到似要入党的温阮。
这样的反差,让他不由勾唇。
祝卿安瞧着两人,从最开始的担心、好奇,再到笑而不语。
唯独还沉浸在案件之中的封序,猛一拍手,突然出声。
“我知道为什么一直感觉少点什么了!”
他一见三人都齐齐看向自己,直接打了个响指,继续道:
“既然理化实验那边证明邱宝珍案发当天吸毒了,那她的毒品是哪儿来的?她使用过的吸毒工具,现在又在哪儿?”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物证。
封序双眼炯炯,像极了考了第一名、急需家长夸奖的小学生。
祝卿安歪头盯着他的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封序,你现在头痒不痒?”
“头痒?”封序疑惑抬手,摸了摸自己略有些扎手的板寸,“我今早刚洗的头发,为什么会痒?”
祝卿安忍俊不禁,“长脑子,难道不会痒吗?”
封序,“……”
“祝卿安!你现在说话怎么比韩飞越的夹子音还难听?”
看来,毒舌不仅会传染,还是恶性疾病,隔离治疗都不一定有用。
全埋了吧!
祝卿安不服,“封序!没你这么侮辱人的!”
荣曜听着两人菜鸡互啄,含笑转向温阮。
“温法医,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温阮在亲自还原案发经过之前,的确还有三个疑问,其中两个已经被封序说了。
“荣队,霍逸平从邱家别墅偷走的贵重物品里,有没有属于邱宝珍的?”
素来过目不忘的荣曜,不假思索答道:“没有。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温阮摇头,“就是感觉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凶手画像与行凶过程,她可以通过尸检与案发现场的血迹来推测、还原。
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吧。
温阮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几处标记,“这套防护服我先送去理化实验室,顺便再去趟医院,看看邱宝珍腹部的伤口。”
只有这两件事都完全敲定,温阮才能放心。
“我送你!”荣曜掏出钥匙,对身后还在斗嘴的祝卿安与封序叮嘱了几句。
两人迈步离开邱家别墅。
荣曜再次双手插兜,坐上了副驾。
温阮无奈一笑,脱下身上防护服以及鞋套、手套,叠好后上车。
刚系好安全带,就见荣曜修长指尖在显示屏上敲了个地址。
不是回支队,更不是去医院。
温阮好奇之际,荣曜已经掏出了手机,对着屏幕又是一通戳戳点点。
“荣队,咱们现在去哪儿?”
“吃饭。”荣曜收起手机,慵懒靠在椅背上。
鼻尖熟悉的气息,安心又凝神,让他忍不住闭眼。
温阮启动车子,原以为是随便找家小餐馆对付一口。
却不想,导航的目的地竟是一家外观古朴大气的私房菜馆。
温阮瞧着不远处牌匾上“聚丰斋”三字,瞬间想起以往曾听妈妈说过。
这里饭菜的味道,很绝。
价格,更绝。
不过,既然难得来了,吃货怎么能不尝个鲜。
温阮摸了摸口袋,抬步下车。
两人跟着在前引路的服务生,并肩穿过绿竹流水,来到一个装饰清雅的包厢。
正常包厢餐桌几乎都是圆形大桌。
但眼前却是两人相对而坐的方桌。
温阮稍感怪异,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就被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的二三十道、各个堪称艺术品的精致菜肴所吸引。
温阮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味道,更不是价格。
而是“依照我的饭量和吃饭的速度,按照这家店饭菜的分量,估计后厨洗盘子的阿姨,得把抹布抡冒烟”这种朴实至极的想法。
服务员将菜单双手奉上,“荣先生,本店的特色菜已经上齐了,不知道您和这位女士,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菜品?”
“放那,有需要喊你。”荣曜下巴微抬,指向正对着一桌食物目光专注的温阮。
“好的,二位请慢用。”服务员颔首,转身离开。
温阮一上午为五具尸体做了二次尸检,又跑了趟案发现场,随身带的补给也在车里分完了,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看了眼荣曜,见对方动筷,直接端起面前的一碗金汤野米辽参。
野米爽口、辽参肥美,一口下肚令人只觉唇齿留香。
只可惜,碗小了点儿。
就温阮这胃口,要不是得稍微顾及点形象,一口一碗完全不在话下。
温阮刚放下粥碗,又盯上了面前寓意着步步高升的黑椒牛肉。
虽然,那摆盘在温阮看来更像一头牛爬坡成盒,但胜在牛肉鲜嫩、入口即化。
她连吃半盘才品出味儿来。
心中不由感慨:口感的确不错,意境也有了,就是肉还没到胃里就已经消化了。
温阮感叹之际,抬眸就见对面的荣曜竟在一边咀嚼牛肉,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相似的场景、熟悉的眼神,看得她总觉得自己吃的是“鸿门宴”。
尤其,男人眼底如看猎物般地笑意,更透着股儿让温阮误以为自己才是那盘菜的既视感。
让她瞬生警惕。
荣曜瞧着面对各类尸体都面不改色的温阮,跟自己四目相对时,眸底却有防备。
蓦然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的大意,似是吓到她了。
不由暗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荣曜放下筷子,再度开口多了股儿似真似假的责问。
“温阮,我很好奇,敏锐、机警,又学过微表情心理学的你,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会把我当瘾君子举报?”
温阮闻言,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松。
是了,温溪村杀妻藏尸以及邱家惨案,基本上算是敲定下来了。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她这个法医参与。
荣曜也有时间腾出手做点别的了。
温阮虽不怕任何刁难,但之前破坏荣曜的抓捕计划,总归是因自己鲁莽。
再加上,现在在温阮心里什么事都没有留在北淮刑侦支队,暗中调查当年父亲失踪的事重要。
爽快的她,第一次欲言又止,“荣队……”
荣曜一见她放下筷子,眸光微沉,“嗯?”
温阮端起手边茶盏。
青瓷细腻清透,越发衬得她指尖白皙温润。
“荣队,之前是我眼拙,莽撞了,还请见谅。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全当赔罪。”
意不在此的荣曜,略带枪茧的指尖,摩挲掌心青瓷杯口,做戏做全套。
“我不接受口头道歉。”
温阮试探性问道:“那我请荣队……吃饭?”
“好。”
温阮看了眼账单。
冷艳面容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滴血。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不过,这样的事能用钱解决,总归还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