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毓瞧着提着满满当当几大包的两人——像极了节后返校时,恨不得把家掏空的大学生。
她清楚记得,自己分明说过,家里只缺几个杯子。
并不闹饥荒呀!
“你们这是……把楼下超市搬回来了?还是准备在这儿开个超市?”
“阿姨,您的幽默还是跟美貌一样独特。”
陆阔信手捏来的赞美,经过那把嗓音的洗礼,可信度都瞬间飙了三个八拍。
荣曜似是对着镜子测过甜度的笑容,也紧随其后。
“阿姨,这也没多少,又都是些日常用品,平时您和软宝都用得着。”
温阮扫了眼他手中购物袋里,至少三种长度的卫生巾,以及另一个包装盒上“经期专用内裤”的字样。
再看看但笑不语的陆阔,一联想荣曜平时的画风,便忍不住想用脚趾原地抠出个三室两厅来。
“一共多少钱,阿姨转给你们。”
阮毓伸手想帮忙,被两人侧身躲过。
荣曜立即化被动为主动,“阿姨,您做菜那么好吃,我刚才还想着以后时常来蹭饭呢,您要是给我钱,我下次还得再找借口。”
陆阔也跟着附和,“阿姨,我也想来蹭饭。”
荣曜勾着鲜肉月饼的小指,拨弄了下购物袋。
阮毓听他们这么说,也没再坚持。
“那你们快把东西放下,洗手吃饭吧。”
不多时,四人在餐厅落座。
温阮扫了眼桌上菜品,视线落在距离自己较远的拔丝地瓜上。
心想:这道菜荣曜应该会喜欢。
刚想去夹,却见面前三人竟齐齐下筷,而后,又都送到了她面前。
温阮一怔,看着母亲眼底密如牛毛的剧情、陆阔但笑不语的坚持,以及荣曜正宫气势的坦荡。
她略有点儿尴尬地端起碗,挨个接下。
“谢谢妈妈,谢谢陆阔,谢谢荣队。”
阮毓也含笑招呼两个小辈,“小荣,小陆,拔丝地瓜趁热好吃,你们也尝尝。”
两人都点头说“好”,再次动筷。
只不过,刚获得“温阮男朋友”身份的荣曜,在一声“荣队”过后,眉眼微压。
莫名有种历经千辛,终于赢了首块世界冠军金牌的运动员,上台领奖时,却发现台下压根没有观众的落寞。
直到温阮率先吃了他夹的那块拔丝地瓜,荣曜这才品出点甜意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又是在长辈面前,这次他看温阮吃饭的眼神,也有所收敛。
估摸着温阮吃到七八分饱,荣曜才投去眼神暗示,想将两人的关系在长辈面前挑明。
可几次下来,对方却像安装了情感屏蔽器似的,满心满眼只有饭菜。
见这条路走不通,荣曜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但每当他瞅准时机,想要开口时,却都被陆阔对菜品的称赞,给强行打断。
母女俩见状,一个化无奈为食量,另一个佯装不知无声吃瓜。
一顿饭下来,荣曜看向陆阔的眼神,都有点儿刺挠。
饭毕,阮毓忍笑起身,荣曜却先他一步收了餐具。
“阿姨,您做饭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荣队说得对,阿姨您歇会吧。”陆阔这次倒是把机会让了出来。
阮毓笑了笑,“那小荣你顺便教教我,洗碗机怎么用吧。”
“好。”
荣曜跟着进了厨房,边收拾边仔细讲解。
阮毓见他干活麻利,赞许中又多了丝好奇。
“小荣,你平时也做家务?”
依照荣曜的身家,放在小说里不说前呼后拥,怎么着也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应该有跟保姆抢工作岗位的机会。
荣曜手上拖地的动作没停,“我平时自己住,家务都会点,就是没太做过饭,阿姨,等您下次下厨,我能不能来给您打打下手,顺便也学个一招半式?”
阮毓好奇,“俗话说的好,男人会做饭,情敌少一半,只不过,你们搞刑侦的平时那么忙,怎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我多学点,以后我女朋友就能多休息会儿。”荣曜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嘴角勾起。
这番带着点儿讨好的问题引导,在阮毓这个已经翻过答题卡的过来人看来,虽然还略显稚嫩。
但也很给面子地递了个台阶,“小荣,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徒手给自己创造合适时机的荣曜,再也忍不住心中欢喜。
“阿姨,其实我女朋友就是软宝!她今晚才刚同意跟我在一起的。”
阮毓点头,“好,阿姨知道了。”
随即,她掏出个红包,递了过去。
“小荣,这个给你。”
荣曜的视线,在红包和未来丈母娘脸上转了一圈,圆睁的双眼从惊讶到惊喜,再到惊叹。
通常情况下,在北淮第一次带男女朋友回家,家长如果对其满意,都会给个千里挑一的红包。
条件稍微好点,或者对自家孩子对象特别满意的,则是万里挑一。
荣曜摸着红包厚度,眸底喜悦满溢而出。
完全没想到,这事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阿姨,您给我的这是……”
他口中“见面礼”三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听阮毓说,“房租。”
荣曜,“……???”
他一颗心,像是刚从滚烫岩浆里喷出来,就直直坠入北极冰川。
从里到外,霎时比外面的雨夹雪都冷。
反观一墙之隔,正擦桌子的陆阔,心态则完全不同。
“你没跟荣队说我的取向,就不怕他多想?”
坐在一旁热敷右手的温阮,看着面前果盘,想吃。
但又碍于痛经的缘故,只挑了个砂糖橘剥开,把果皮里的汁水挤向半空,细嗅着空气里的清香。
“你身边那群豺狼虎豹,个个都巴不得寻个由头把你生吞活剥了,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你也就少一分风险;而且,我对荣曜有信心。”
陆阔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直到他二十二岁那年,才被患有弱精症且一直生不出儿子,但家里真有“皇位要继承”的父亲,接回了陆家。
因此,他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陆家五房集体的眼中钉。
如果让他们知道陆阔喜欢男人,那无异于是给刽子手递刀。
“哈哈哈……”
正弯腰换垃圾袋的陆阔,不知是被哪个字眼点了笑穴,竟前仰后合地半天没站起来。
温阮被他笑得脸有些烫,拿了个没剥皮的橘子扔了过去。
“你笑什么呀,荣曜真的挺好的。”
陆阔反手接住橘子,看着温阮右手手腕上的暖水袋。
“荣曜是挺好的,是我不好,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救我,手也不会落下这个阴天下雨就会疼的毛病。”
温阮朝他的方向,捏了下橘皮。
一股细小水雾,在灯光下四散奔逃。
“法医和医生的手都很重要,但在侦查过程中,没了右手的法医,还有别的方式还死者清白,但一个拿不了手术刀的顶尖神经外科医生,却有可能要眼睁睁看着万千患者,永远离开。”
而且,陆阔的母亲一直被脑膜瘤折磨,他从小就立志要成为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帮她摆脱病痛。
陆阔看着温阮脸上豁达笑意,刚要上前,余光却瞥见对面玻璃上,一闪而过的黑影。
“阮阮,如果荣队知道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他会不会吃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