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一朝获罪,一朝身死。赵云州在去西祁的路上,意外身亡,萧阁老一家在劫难逃。
后来,宁帝是想过的,这其中不乏陈皇后的手笔。
他甚至,暗暗查明了真相。
梅妃腹中孩子,是陈皇后做的手脚,嫁祸在萧贵妃头上。
以至于后来连带惹出这许多事来。
可是查清楚了还有什么用呢?翻案吗?但萧家没有人了啊。
左右,陈皇后斗死萧贵妃后,并未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后宫嫔妃,也都安分得很。
让他这个帝王,过得实乃不算糟心。
这种风平浪静的时候,要他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
不可能的。
为了一家子死人,不值当。
天家最是无情,哪怕曾经他盛宠过萧贵妃。
可这一天的宁帝依旧枯坐一夜,想起了那个明媚如春光的女子。
她出自书香门第,又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的温婉,将宁帝吸引得死死的。她不争不抢,更是给他诞下一个好儿子。
甚至把他教得极好。
若是赵云州还在,想必北宁也不会走到今天吧。
可能,他真的错了。
*
三日后,汉阳府破,攻下京都已是傍晚。
萧锦羡一步一步走向曾经那个令他无比熟悉的深宫。
红砖绿瓦,只是比当年微微褪色。
有太监惊慌失措,大声乱喊,“太子谋反,是太子谋反!他带兵逼宫啦!”
尖细的嗓音随着他一路踉跄奔驰,有人跟着跑跟着喊。
和着战火,“太子逼宫”的消息烧入这深宫大院的每一寸角落。
“陛、陛下,大军已攻破中门!太、太子殿下亦是被那将军押着,正朝这边过来了!”
出去探查情况的内侍匆忙跑入正殿,冠帽歪了,衣衫皱了,甚至因摔跤染上了尘土。
宁帝抿紧了唇,似乎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殿外那点儿早已被吓破胆的禁军身上。
陈皇后却是无比平静,她遥望着殿外席卷而来的火光,听着喊杀哭嚎声由远及近。
只要她的成儿还活着,那就有得谈。
随之而来的,就是太子谋反的消息。
群臣紧紧低着头,不敢乱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切勿听信谣言!”陈皇后怒不可遏,她的好儿子怎么可能谋反!
此刻,萧锦羡使剑柄抵着赵云成的肩背,后者被他推着走得踉踉跄跄。黄袍上的金蟒因脏污不堪,此刻也失了生机,只蔫蔫地耷拉着眉眼。
往常是张牙舞爪,眼下不过唯唯诺诺。
正值此时,远处有几支箭矢,极速射入大殿中。
惊得驻守正殿的禁军匆忙往两侧一避,朝臣见箭入正殿,更是吓得浑身哆嗦。
有人经不住吓,直接瘫跪在地上,又被同僚往旁处拖开,地上竟然留下一道湿印,仔细闻上一闻,甚至还散发着腥臊味。
宁帝本就煞白的脸色,见此更是拢紧了眉,真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
众人还未从箭矢的惊吓中缓过神,便见着殿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被谁押着,走在前头。
赵云成低着头,不敢看殿中人一眼。
哪怕是他的父皇、母后。
众人反应过来,陈皇后率先喊了一声,“成儿!你受苦了!”
身后那人一身银鳞铠甲,早已染上血色,他把赵云成往急急行来的陈皇后身上一推,便立在大殿中。
宁帝的眼神始终放在他身上,由一开始的模糊,到逐渐清晰。
这人像极了他的贵妃!
宁帝战战兢兢起身,“你、你是?”
赵云成放声大哭,“父皇、母后!萧锦羡就是赵云州啊!他关得孩儿好苦啊!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才能解了儿臣受数月侮辱之气!”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怔怔地看向萧锦羡。
他们顾不上懦弱的太子如何哭闹,他们都在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寻找着当年的轮廓。
只有陈皇后,一脸愕然迅速转变成满目惊恐,她下意识搂紧了赵云成。
宁帝的眼神却破天荒地柔和下来,果真是他啊。他没死,甚至还活得好好的。弱冠之年,意气风发。
竟已是名震三军的统帅。
萧锦羡倨傲清冷,他持剑对着赵云成,那太子又往陈皇后怀里缩了缩,“本将说过,我是萧锦羡。至于赵云州,他早就陪着萧家其余人死在青阳城!”
剑尖缓缓移至龙座,“对吧?陛下!”
宁帝心中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扼着咽喉,叫他喘不上气。
他忽而忍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内侍慌忙地替他拍着后背。
“逆子!”他终于缓了缓,苍老的声音怒斥着,“你要弑兄弑父,为东庆卖命吗?”
原来是他啊!难怪一入北宁,便如入无人之境。
萧锦羡冷笑一声,不屑回答,他微侧着身,喊道,“来人!将一干废臣押出去!”
“不肯投降的,就地正法!只顾求饶的,当场杖杀!”
一队庆军领命入殿,将所有臣子带出殿外。
那些人的脸上只剩下惨白的绝望,谁都知道当年的事。其中更有替宁帝查明真相的大臣。
萧锦羡没有给他们留活路。
他要他们像他的母亲萧贵妃一样,绝望地死在深宫。
无人替他们请命,更无人能护住他们的命。
求饶是死,投降也是死。
萧锦羡将消息封锁得极好,欲送来汉阳的,关于他身份的所有消息,全被拦在他手里。
他说过,要送北宁皇室一份大礼。
殿外,鲜血染红地面,哭嚎惨叫声渐渐止住,只剩远处的兵戈互相碰撞的声音。
依旧有人在殊死抵抗。
殿中剩下的宁帝、陈皇后还有被他吓得浑身使不上力气的赵云成。
萧锦羡一步一步逼向他,陈皇后将太子护在身后,“乱臣贼子!原来是你!叛军啊……”
陈皇后阴恻恻地笑起来,“赵云州,你是叛军啊!你得国不正!必遭天谴!”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眼前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决不能是赵云州。只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自己谈判!
割地赔款?他要的可不止于此。
他要颠覆北宁,要覆灭他赵家江山。
可若他要取而代之,必会被后世诟病!
“天谴?”萧锦羡似笑非笑,“若有天谴,他还能多坐这么多年的皇位?”
他指向宁帝,又指向陈皇后,“若有天谴,陈皇后,你便早该死在勒死我母亲那天!”
话音落下,宁帝怔看着陈皇后。
所以,是她亲手杀了萧贵妃?而不是她忧思成疾,抑郁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