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乔迁之后,贺年庚自此脱离了养育他多年的屠户哥嫂家。
今年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寒风像破土的冰刀刮得人脸生疼。
寒冷的季节里,多数村民留在家里猫冬,寂静的村庄道路,偶尔一两只土狗,耷拉着尾巴慢悠悠的走街穿巷,似是在欣赏落雪美景。
徐家紧闭的小院门前,停了辆带篷子的马车。
这时,紧闭的院门开启,贺年庚从车驾下来,近前:“婶子。”
张婆子手边牵来闺女,嗔笑的看了看两个小年轻,伸手给闺女把斗蓬的领子系紧:“路当慢着些,可别太晚了回来。”
贺年庚点头:“是,婶子。”
锦绣笑睨着他在长辈面前一脸正经,回头向阿娘说道:“娘,您放心,我从镇上给您带桂花糕回来。”
“好好好。”张婆子老眼欣慰,嘴上不迭:“外头冷得紧,快上车,年庚赶车要是冻着了,便在路上停会儿生个火烤烤再走。”
“好的。”
张婆子知道他小子有心,特地带闺女到镇上采买长见识,本也是订了亲的小年轻,便也由着他们去。
这辆马车听说是礼大夫前阵子,从某个大户手里得来的诊金,贺年庚特地上礼大夫家借来用一日。
锦绣抬脚跨上车板,因为幅度太大,没能稳住身子,好在贺年庚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了一把。
张婆子险些把心跳吓出来:“唉哟,没摔着吧。”
锦绣稳住身子,尴尬回头冲阿娘吐吐舌头:“娘我没事,您快进屋,没得染了风寒。”
贺年庚在车旁,转身劝说:“婶子,您放心,我会照看好瑶儿。”
有贺年庚这话,张婆子没有不放心的,连连点头笑应:“好,我这就进去,你们路上当心的。”
“好。”
锦绣冲阿娘挥挥手,见阿娘投来告戒的眼神,麻溜躲进车帘里。
贺年庚了然弯唇一笑,牵起缰绳,坐上车架子,慢慢的驱赶马匹前行。
马车走的并不快,并不是贺年庚抗不住寒风冰霜,只是担心马匹跑动起来,寒风从车帘灌进车里。
不想,马车刚出了村口,身后便传来动静。
锦绣从车帘里露出可爱的脑袋,先是冲贺年庚甜甜一笑,而后掀开帘子出来。
贺年庚当即蹙起眉宇,“胡闹,外边冷,快进去。”
锦绣坚持挨着他坐在外面,佯装生气道:“走慢些,就不冷啦。”
贺年庚:……
她身上穿得够厚了,外面还披了件厚厚的斗蓬,反观贺年庚,狼皮披风里边单薄得很。
锦绣打定主意,一会儿到镇上先去布庄铺子,多买几匹料子和棉花,赶在凛冬来临前,给贺年庚做几套过冬的衣衫。
贺年庚知道她的犟脾气,无奈的瞥她一眼,柔声道:“把帽子戴上。”
“好。”锦绣拉上斗篷的帽子,宽宽大大的更衬得她脸蛋小小,皮肤白皙,眼眸星灿。
贺年庚见她脸颊已经被风刮得通红,鼻尖也红红,又说:“坐一会就进去。”
锦绣见好就收,乖得不行:“好。”
难得见锦绣露出这副讨好软萌的性子,贺年庚不觉被她逗笑。
马车磨磨叽叽在路上摇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漕云镇。
感觉到马蹄踏在青石地面,发出嘀哒嘀哒的鼓动声晌,锦绣欣喜的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来:“咱们到了镇上?”
贺年庚回头莞尔一笑:“嗯,刚过了牌坊,再往里走比较热闹。”
锦绣忍不住张望周围【熟悉】的环境,
该死!竟有些怀念曾经做游魂的逍遥快活。
漕云镇比之周边几个城镇发展更好,方方面面从镇子上簇拥而立的青砖瓦房铺子,琳琅满目的物饰,冒雪吆喝的商贩,就可见得这里的繁闹。
贺年庚把马车停在菜市口专门提供停放的驿场,从驿场看守人手中拿过对牌,离开时再拿对牌取马车,交上相应的停放费用。
之后先进菜市,趁今天是镇上的集日,买了些许冬日里易存放的瓜果,几条冰成冰棍的青鱼,鲜少碰见的牛肉、羊肉。
从菜市口出来,锦绣带他直奔东街的布庄铺子,轻车熟路的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住在这镇上。
贺年庚撩眼看了看铺子不起眼的门头,这条街道上少说有四家布庄,相较起其他三间,这间铺子着实小而简陋,里面陈设出来的料子,颜色一看就不适合姑娘。
虽说庄户穿不了颜色娇艳的料子,但也没得让锦绣穿用太差的料子,他拉住锦绣的手:“前面还有一间布庄,料子材质和颜色有更多挑选。”
锦绣回眸冲其一笑,反手拉上他:“咱就买这家的料子。”
仿佛瞬间,贺年庚便了然她的用意,无奈点头:“好。”
这时,布庄的东家娘子笑盈盈的迎出门来:“诶哟,小姑娘、小伙子,可是要买料子做衣衫,快进来快进来,咱家的料子最是上乘,价钱实惠,童叟无欺,做的都是回头客的买卖。”
东家娘子边说边拉着锦绣进店,吹嘘的话术一套又一套,狭小的店面一眼到头,墙面柜子挂出来的料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颜色有略微的偏差。
前世锦绣飘来过这间铺子,东家娘子在这整条街上是出了名的泼辣,她记得当时就是被东家娘子连珠炮似的叫嚷声引来。
好似在骂她家婆母窜掇当家男人与她离心,好夺了她手里这间嫁妆铺子给小叔子做面馆买卖。
东家娘子哪受得了这种憋屈,趁老婆母又跑到店里来挑拨离间,当众把老太婆提到店门口一通宣扬。
气得老太婆脸色一阵红一阵绿,很是没脸。
本身这间铺子是租给别人做买卖,架不住老婆母在背后做梗,把前头的租客吓跑了。
东家娘子气不过,情愿做赔本买卖占着店铺,也不让白给她老儿子做面馆。
当时的场面别提有多热闹,听着一堆街坊邻里对老太婆的口诛笔划,锦绣还在这间铺子里发现了一堆难得的宝贝。
这次,她真正踏足这间铺子,目光视线很快找到了放在墙角落,用竹篓随意堆放的十几匹颜色深沉的布料。
料子瞧着厚实有些发硬,指腹触摸还掉色,就跟染了墨汁的厚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