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正厅里在重华严这句话落下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脸上神色变化莫测,所有人都在消化重华严宣布的那则消息。
“寒州生父与我年少相识,亦算得上生死之交,只可惜好友去的早,独留寒州一人,我儿与寒州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成年后两人亦是情投意合,为此,重某今日便成全了两人心意,促成这一段良缘,也愿我儿与寒州日后能携手共度同风雨。”
话音刚落下,厉寒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修长的身姿矫健挺拔,黑色长款修身风衣随着步伐猎猎而舞,长腿迈步几下就来到重煊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还处于震惊状态下的青年,来到重华严跟前。
“伯父既如此厚爱,寒州也定不负您的期望,我会把他看的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也请您放心吧。”
厉寒州牵起重煊的手,将两人的手十指相扣,恭敬又虔诚地对上重华严的目光,做出承诺,漆黑如深渊般的双眸中却似乎有暗流涌动,令人无法探究其中的含义。
闻言,重华严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随即一个招手,身后的重林立即端着一个小盒子毕恭毕敬递到重华严跟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深蓝色菱形耳钉,看样式,与重煊耳朵上戴的正是一对。
“这与阿煊耳上的耳钉恰好是一对的,这一红一蓝两块宝石,原是我祖父的心爱之物,当初明姝进门时,祖父将其赠给了她……如今,我命人将宝石打造成了耳钉赠予你们,算是我给你们的订亲礼。”
在看到重华严将自己祖父的心爱之物都拿出来了之后,底下人群都有些躁动,都觉得这重华严对小儿子当真疼爱,连祖父的心爱之物都舍得送予对方,着实令人难料。
为此,所有人都在心里对重煊更上了几分心,恨不得立马上前好好巴结一番,只是重煊那尚未有什么反应,他们倒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重华严无视底下审视探究的目光,慢悠悠地望向自宣布订亲事宜后便呆愣在原地的小儿子身上,见儿子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唤道。
“阿煊,可还喜欢父亲送你的这份礼物?”
“……啊?”重煊混沌的神思在重华严的问话声中清醒过来。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实在超出了重煊本人的预料,严重到只有惊,却无半分欢喜的意味,饶是一向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重煊也确确实实被这个礼物给震惊到了。
他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与厉寒州紧握的手,难以置信般的望着重华严,试图在男人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然而,在对上重华严深沉如渊的眼神时,重煊心里一颤,那一眼,便让重煊知道,他的父亲刚才说的,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重煊想不通!
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让重华严有了这样的想法?甚至在此之前丝毫没有朝自己透露半分,还在没有提前与自己商讨后便自作主张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这件事情!
“父亲,我不……”同意两字还未脱口,重华严锐利的眼神陡然盯住了重煊,深沉的目光钉在重煊脸上。
这一眼,重煊便已明了,重华严是在警告他,他做的任何决定,根本容不得重煊有一分一毫违抗的可能。
重煊也变了脸,这般被人压制的感觉让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暴动的朱雀神魂,周围气息悄然开始变化,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什么惊人的气势。
父子俩沉默地对峙着,重煊紧盯着重华严的眼神,无惧父亲阴沉的目光,目光坚定,强硬地宣告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只是,还不等重华严开口,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上重煊腰间,轻轻一带,重煊猝不及防下便被带入一个炽热且健硕的怀抱,重煊下意识地抬手,若不是厉寒州反应极快,怕是下一秒他便控制不住朱焰将这人抽的皮开肉绽。
“啧……我说小少爷,还是乖一点的好,毕竟你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吧。”
戏谑挑衅地嗓音贴着耳边说话,厉寒州说话时两片唇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碰到了重煊耳边细腻的肌肤。
被人这般贴身亲近的重煊有些微颤,他不动声色地想要打掉腰上的手,但男人的力气出奇的大,又碍着这么多人的面,重煊也不好再继续动作,只能微侧过脑袋,满是怒意地瞪着某人。
“……你在威胁我吗?另外,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厉寒州这个人,虽与其相处不久,但重煊已经看透了这人本性,那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看着流里流气也确实是满肚子坏水,怎么看都不顺眼。
重煊觉得,一定是这个狗东西拿什么东西和重华严做了交易,否则以重华严沉稳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
“什么叫我的主意?这明明是你父亲的意思,我也算被迫的好嘛。”
“你胡说。”重煊提高了音量,但又惊觉动静太大生怕别人怀疑,于是乎他扯过厉寒州的领带,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父亲好端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怂恿的。”
也不怪重煊如此想,毕竟哪有自家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帮着自己儿子公开出柜的啊!
毕竟当初在得知原主与墨北渊私下秘密交往差不多四年时,重华严几乎气的要死,也因此导致了后面父子俩的争吵,重煊离家事件。
重华严这样排斥原主与墨北渊的事,足以可见重华严对男男相恋这事接受程度并没有那么高,所以要他相信定下这门亲事是重华严自己的主意,倒不如让他相信明天早上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咱讲点道理好不好,你父亲什么样的人物,我哪能怂恿得了他啊,另外,我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就有。”
两人小声争论着,在外人看来两人身体紧挨着,说话时又贴的那么近,完全是一副感情深厚的模样,这让原本还在底下众说纷纭的人立马改变了风向。
“阿致你看,想不到重煊和他竹马感情还不错啊,一开始我还以为这重老板老糊涂了乱拉姻亲呢。”
目睹了两人亲密举动的林朔撞了撞身旁林致的肩膀,感慨地说道。
他初听到重煊订亲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而看那厉寒州无论样貌,气质皆属上品,举手投足之间又自有一股风流桀骜之感,与重煊站在一起时,倒也十分契合,属实相配的很。
林朔这么想,但他身旁的林致却由始至终都紧蹙着眉头,美艳的脸上神色莫名。
她沉默不语,眼神却时不时在重煊和厉寒州两人身上打转,与林朔不同,林致身为女孩,心思也更为细腻,她虽不清楚重煊与厉寒州究竟有没有感情,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倒不像重华严说的感情深厚的样子。
林致敏了抿嘴,莫名地有些担心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在谁也看不到的某个角落里,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沉默着,垂下的手此刻紧紧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被刘海遮挡的眼眸一片猩红,满是不甘和嫉妒。
“你都看到了,他根本不在乎你了,只有你还这么蠢,还妄想和他在一起。”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银色西装的少年走到他身侧,瞧他这要死不活的模样,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气的他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人拍醒。
“你个蠢货,他早就遗忘与你的那段过去了,只有你还在原地回忆往昔,可是又有什么用?你甚至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你个懦夫。”
谢麟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眼前的墨北渊,心中又气又痛,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放手呢?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自己呢?
墨北渊双眸骤然一缩,似是谢麟地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但他却也只是闭上了眼,随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北渊……”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谢麟心如刺痛一般,疼的无法呼吸,这个人,面对他总是沉默不语,总是拿一个背影回应他。
墨北渊离去的同时,似是心有所感,还与厉寒州争执的重煊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然而,在他转头的瞬间,墨北渊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大门口,再也无法寻得。
“嗯?看什么呢?”腰间手一紧,厉寒州察觉眼前人瞬间的分神。
收回目光,重煊也收回跳动的思绪,内心对原主这总是莫名出现的反应甚是烦躁,但厉寒州的质问也更让他不悦,“关你什么事,把手给我撒开。”
“那可不行……”厉寒州骄狂一笑,邪魅又野性十足,“那么多人看着,我还是劝小少爷忍忍,否则被人看出了端倪,你父亲可是要生气的。”
“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重煊抓着男人的领带恶狠狠地说道。
“我信。”厉寒州挑眉,眼前人什么个性他清楚的很,他知道重煊绝对敢这么做,但前提是,不是在他的生日会现场。
“厉寒州,信不信我杀了你。”重煊愤怒至极,语气也更冷,他恨不得立即祭出朱焰,将这人砍成一块一块的。
“我说了,我信。”厉寒州再次贴近重煊耳畔,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可我敢赌,你不敢在这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