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了刑部尚书后,并未放人离开,而是让人去刑部把这不知天高地厚,扰地下之人清净的傅延至带进宫里来。
“混账!”皇帝见了傅延至后的第一句话,让一旁的刑部尚书差点自闭,连气都不敢喘。皇帝别的不说,修养极佳,能让皇帝开口骂混账,只怕皇帝心里是有些喜欢这位傅先生的。
“小民不敢。”傅延至还是早上那身衣服,跪在地上磕头,磕得十分实在,砰砰作响。
“你就不为梁平想想?”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傅延至脑门已经磕红后,再次开口。
“不。”傅延至语气冷淡,似是从未把这位便宜外甥放到心里。
皇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旁的内侍们纷纷低头,就跟没长耳朵一样。
“你姐姐当年的事,查出来又有何用?”
“当年的事,一定是叛贼梁广与人合谋做下的。如今梁广早已伏诛,陛下就没想过或许当年和他合作的人,如今已经是位高权重之人。有这样一个人,环伺在陛下身边,小民的姐姐就是地下也不安稳。”傅延至说完这话,在心里对着自己姐姐说了句对不住,他自然知道自己姐姐对这位皇帝早年间那点情谊早就灰飞烟灭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们,有的能干,有的平庸,有的文雅,有的暴躁,但他们所有人都有的共性便是多疑。坐在高高在上的皇位上,他们怀疑身边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傅延至的这句环伺陛下身边,瞬间就激起了皇帝一直在怀疑的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后宫中是否有东南王的人。
平叛初期,他怀疑过,也曾派人一直监视后宫众人的行为,但并未发现可疑之处。没有可疑之处,不代表没有,平叛两年后再次被人提醒此事,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傅延至为他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彻底清查自己后宫中的众人,却不必为此担上多疑的名号。
“王阁老身体怎么样了?”皇帝扭头问身边的内侍,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回陛下,太医说老大人上年纪了,需要慢慢调理。”
“当年朕还是太子的时候,阁老常带着朕和,和其他人一同爬山,捉鱼呢。”皇帝似乎是想起了过往,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刑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口,不敢抬头看龙椅上的皇帝,也不想多嘴问一句那个其他人是谁,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他在心里佩服傅延至,短短几句话,就让皇帝转变了心意,这人对皇帝的了解,只怕要胜于朝中大臣,就是不知道这份了解是他天生会揣摩别人心思,还是那位死了好几年的前王妃指点的。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么?”皇帝自顾自回忆了下过去后,低头问还跪着的傅延至。
“不记得,小民的娘地位低下,只记得娘说吃食是大姐让人送的,衣服也是大姐给的。”
“也是,那时候你才不过三四岁,正是只记得吃穿的年龄。”皇帝微微点头,若是傅延至说他记得自己大姐曾提起过当时的太子,那傅延至绝对在说谎,当时的傅家大小姐恪守礼仪,绝对不会和庶弟说起外面的男子。
“查查吧,虽斯人已逝,总要让活人知道个清楚。”
“臣领旨,只是傅延至身份。”刑部尚书大人能做到这个官位,那必然是个会做人的。既然他已经知道傅延至的厉害,自然也愿意在小事上帮他一把。
“他的事,朕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是有人问,让他们进宫问朕便是。”皇帝也没开口赦傅家流放之罪,但也保住了傅延至,让其不需天牢里待着。试问大梁朝,谁敢进宫和皇帝对峙一人的身份,那可真是老寿星嫌命长了。
“这些日子,你便在自己宅子里待着,不要四处走动了。”皇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若这时傅延至还和七皇子来往,后宫和皇子们怕是会动荡得厉害。
“小民领旨,最好是请刑部派几个人把小民的宅子围起来,小民惜命。”傅延至还没从地上起来呢,又磕了个头。
“准。”皇帝抬手,示意傅延至别跪着了,可以走了。
出宫路上,刑部尚书表情不是很好,要查当年的事,可就要跟后宫打交道,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难缠,他未来的日子有的熬了。
“傅先生,在哪下马车方便啊?”刑部尚书发了会呆后,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小民跟大人到刑部,然后跟差役们一起回宅子就行。”傅延至倒是坦荡,毫不掩饰他把刑部衙役当证人的想法,从他报案那刻起,他就没打算一个人待着,让人借机生事。
“也好,只是此事怕是耗时不短,先生府上若是缺吃少穿,让衙役们帮忙采买便是。”刑部尚书好人做到底,你想被软禁,那咱们就彻底点,连你的下人都不能和外面来往,咱们避嫌就就要彻底。
“小民以前曾学过萝卜的腌制之法,前几日便带着家里下人做了不少,暂时是够吃的。”
“那就好,有关这桩陈年旧事,傅先生可有什么线索?”刑部尚书点头,这个傅延至连吃的都准备好了,这是手里有证据?
“三十多年了,当年的经手人怕都已经垂垂老矣,或者去了地下了。若是我查,我便看这事最后是谁得利?谁得利,谁便是幕后黑手。”
“嘶。”尚书大人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得利的人如今可别都有皇子了,那他这不是要掺和进皇子之间的争斗了。
“大人?马车停了,您不下去么?”傅延至开口。
“我下。”我这就要下地狱了,尚书大人在心里补全了这句话,看向傅延至的目光十分复杂。你好好的活着不行么,为什么要来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