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四仁母亲知道自己的二儿出事,还是半年以后的事情。
母亲在小寨村,乃至全镇都是一个福老太。一生生养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憨厚老实本分,有一身的好力气,蛮劲儿。媳妇是本镇后后山村的姑娘,虽然人长得三大五粗,但却憨厚实在。遵循三从四德,父母之上,从不犟嘴、从不顶嘴,对父母关爱有加。
父亲在世的时候,亲自与乜振兴父亲上山砍劈柴,供养着二弟和四弟的学业。自己生养一个儿子,依然三大五粗,憨厚本分,是实实在在的后生。
最让乜振兴母亲欣喜的是,二儿子从小聪明伶俐,很小的时候就彰显出了他的聪慧和智能。经常把自己的大哥哄的团团转,为自己鞍前马后小卒一般。后来在村上学校教书。村上的后生都敬仰着二儿,因为他家二儿学识渊博,知识丰富,带孩子们都很好,每一个孩子毕业,都为是二儿的学生而自豪。现在,许多在上海,北京工作的学生回家,一定要来探望母亲,认为乜振兴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培养出了如此聪明智慧而有本事的孩子。后来,这个孩子在恢复高考的1977年时,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学,本身是要上研究生的。但父亲以为,那些年上研究生需要许多钱,在和大儿媳上山砍劈柴的时候,跌落山下身亡,由此引起权县的轰动。
不负众望,乜振兴虽然没有上了研究生,但分配在汉山市农业科学院,因为研究水稻高产一举成名,最后调往邻县农业局的局长,副县长,县长,县里一把手,一直干到现在的副市长,还是常委、常务副市长。一步之遥,便是市长和市里一把手人选。
老三是女儿,嫁的也好,在平川平坝郊区一般,距离市区只有七八公里距离,女儿对婆家也是巴心巴肝,把家里搞得富裕干净,虽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风生水起,但日子过得安稳顺畅,孩子已经毕业,在外教书,过着平淡的日子。全家人都很知足,满意。
最让母亲满意的是幺儿乜四仁。乜四仁从小就憨厚,出生才三四斤重,因为在特殊困难年代,还差一点丢了性命,不是自己的姑姑抱着在城里看病早没了。其实,他姑姑在城里并没有给他治疗,竟然用烟叶汁救活了一条小命。大了考上了中专,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专,却娶对了好儿媳妇。幺儿媳妇为人谦和,高贵而不骄,美丽深沉稳重,父亲高官厚禄。
说起东舒雅父亲,乜四仁母亲最为自豪,这位亲家公带上礼品,坐着公交车前来探望她,哪有一个全省的一把手,坐着公交车来看一位乡下不识字的老太婆。
她掐指头算算,亲家公已经两年没有到过她家,她知道亲家公在忙着大事。这个大事是普通人不能完成的,把居住在深山老林里没电没水、行路不便的住户,搬迁到丘陵和平坝来居住。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山里人哪会想到,祖祖辈辈居住山里,还能享受到平坝的土地,平坦的道路,而且免费居住小洋楼,那才高级,还有小小的院子,门口便是每家每户二分地的菜园子,简直天堂一般的日子。
老太婆很是自豪,经常在村上转一转,连在田里干活的老人都要放下锄头,和老太婆拉拉家常话,自然要夸赞老太婆几句。老太婆很是受用,动不动便要出去在村里转一圈,转到谁家,谁家一定要留这个福老太在家吃饭,这是一种福报福德。
大家都知道,只要老太婆二儿回来,在孩子面前夸赞几句,那是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有可能白捡一个工作。她的二儿子是有恩必报的人,凡是对母亲好的人家,逢年过节总要去拜节的,东西都是高级货,许多没有见过。
老太婆在村上人缘极其好,经常出门就不得回来,让村上人家拉去吃饭,自然有大鱼大肉,煮的耙耙活活,让老太婆吃的服服帖帖,有时还给老太婆带一些回来,晚上继续享用。
大儿媳经常说:“你不要经常在村子里溜达,人家农活多,大家都忙火,你去人家要专门留一个人给你在家里做饭,人家平时都吃的简单,你去了大鱼大肉,甚至还要专门给你剁馅包饺子。这多麻烦别人。”
老太婆认为:这才是自己的幸福生活,一个人在最终的时候,受到人们的尊敬敬仰,那是一种无上荣光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出去走走看看?
她几乎把附近村每一家都走了一遍,每一家都给老太婆吃过饭,为此而自豪,甚至沾沾自喜,逢人便说:“昨天,乜家福老太在我家里连吃了两顿饭。”以此为荣,以此为豪,好像做了一件伟大善事一样,让大家都知晓明理。
老太婆恨不得走遍整个镇上,让家家户户都荣光。虽然老太婆没有缠小脚,依然是大脚片,但老太婆现在走路已经很不方便了,往往在路途当中,便被辨人扶搀着去家里,这样,老太婆也无需走太多的路
老太婆现在也就是吃一碗饭的范儿,田地里坑坑洼洼已经下不了地了,身体虽然看着强壮,但走路有些吃力,甚至走上二三百米都要歇上一会儿,吃饭也不行了。以前老太婆要吃两碗米饭,还不算菜和汤,如今,老太婆只能吃半碗米饭,大家不停的给她夹肉挑鱼,再喝一些汤已经足足饱了,她感觉身体远不如从前。每顿饭半碗饭,半碗汤,加上一些可口的菜。一顿饭便足足饱了,这在年轻的时候,打牙剂塞牙缝的事儿。
老太婆知道,自己确确实实老了,行动有些不便,走路有些吃力。田里的庄稼那是万万干不得了,自己的大儿和大儿媳在家里,她连晒场翻谷子,看玉米的活儿都不让母亲干,认为母亲年轻的时候受了苦遭了罪,为了孩子们流泪流汗的,现在孩子大了,该享受享福了,这也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老太婆发现,大家都背着自己说话,而且出门再没有人搀扶,没有人招呼,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年龄相仿的老人依然对她很尊敬,依然搀扶着她,安慰着她。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来安慰自己,自己是全村、乃至全镇最幸福的福老太,大家干嘛要来安慰自己?
最后,连自己的儿媳和儿子让她不要再出门晃荡,让她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她认为自己出来走走身体好,精神爽,和老汉老太婆们说说笑笑,多么的狭义和荣光,为什么要坐在家里?
大儿媳一次说漏嘴说:“你出去有什么光彩的,我们都没脸见人。”
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老太婆。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二儿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自己的二儿媳回来过两次,两次都匆匆忙忙,神神秘秘,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大儿,大儿媳妇神神秘秘的,他们两个并不对付,还有一些敌对。
现在,二儿媳突然回来和大儿子、大儿媳神神秘秘交头接耳。从此大儿子更加苦闷。原来忙累了,这才坐下抽一口烟,喝点酒,现在动不动就坐在石头上抽烟,时不时的便拿起杯子喝酒,几次还喝的叮咛大醉。
她感觉大儿子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大孙子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而孙媳妇住娘家一个多月,只把重孙子放在家里。大儿子居然开始极其不耐烦,动不动呵斥重孙子,有时还打骂,把孩子弄的哭闹不止,还让母亲去哄。乜振兴母亲总是教训他们:“哪一个孩子从小就听话了,哪一个孩子能够安安稳稳长大。这就像一棵小树苗,得不停的进行修剪,最后才会成才。孩子从小都是这样,小事上要惯着,大事上才要教训,这孩子已经够听话的了,在学校学习也好。”
乜振兴母亲老感觉家里有什么不测,因为二儿子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平时老四总是半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最早给她五块钱,最后给十块钱,发展了20块钱,现在已经给她50块钱,但老太婆根本不需要用钱。无论如何也不要儿子的钱,即使给,让他们给大哥好了,大哥是他们的榜样,他怎么好意思收自己弟弟的钱。
突然发现二儿子已经半年没有回来,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二儿子回来,虽然时间不长,坐一个小时就说忙,便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太婆回来问大儿子,大儿并没有回答。他感到要么就是自己的大孙子有事,已经一年没有看见大孙子了,她知道大孙子在二儿那里干事。要么就是自己的二儿子出了什么事情,因为其他人时不时还能看见,唯独二儿和大孙子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了。
大孙子吃饭,总要把碗端在她身旁吃,动不动还要调皮的给她喂饭吃,她说:“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吃饭的地步。”
但大孙子伙同大孙媳妇要坚持给她喂饭,多好的孙媳妇。突然,孙子就再也不见了,她反复的问过大儿子,大儿媳,都不告诉她,她说:“是不是大孙子,我的大孙子不在了?”
这话惹毛了大儿:“嘴里乱说什么,是因为二弟出事了。”
二儿出事了,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老太婆,老太婆引以为豪,一生骄傲和自豪的二仁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是受伤了,还是有病住院了?”老太婆再三的追问大儿子。
大儿也是憨厚本分,没有办法,只得告诉母亲:“二弟单位上有些事情。他经济上出了问题。”
母亲追问:“经济是什么?怎么会经济上出了问题?”
大儿子说:“就是二弟拿了别人钱和动了公家的钱。”
母亲瘫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再也没有起来,几分钟后,她拾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拉着大哥的手:“你是看着二仁(乜振兴)长大的。你的孩子好好的,他在外面挣着大钱。我们赶紧把家里的钱凑一凑,赶紧赔给人家,他拿了人家多少钱?拿了公家的钱我们凑一凑,帮他还回去。”
大哥明白,那个钱任何人都还不起,还不出。而且,那不是还回去的事情。母亲赶紧到自己的房里去,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些零钱,元角分都有,从箱子底下拿出了自己存的100多元,整整一大把,全部给大儿子:“你也拿出来,你拿嘛。”
大儿媳很是为难,但又不好开腔,母亲第一次骂了大儿媳:“没良心的,老二出事了,你是大嫂,长嫂如母,这个话你不懂吗?”
大哥知道,下来一句话便是长兄如父。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当的不合格,自从父亲走了以后,大哥再没有管过二弟的事情,他以为只要把母亲在家里照看好经管好,知冷知热,这便是他的责任。二弟出事之后,他才想到,他这个长兄如父的责任太大了,他太过放纵自己的二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工作,问过他的生活,问过他工作当中有没有难处。
现在的农村虽然挣不了大钱,但是,两三千元还是拿的出的。大嫂便将家里所有的存钱五六千元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旁边,和母亲的钱放在一起。母亲便说:“赶紧!赶紧给老四和老三打电话,让他们回来,想想办法。”
大哥说:“这个事情是我们管不了,现在我们只能在家里待着。”
母亲急了:“你问过老二的生活,问过老二的工作吗?你去过老二的单位没有?”
大哥双膝跪在母亲的旁边,他认为自己确实没有去过二弟的单位,确实不知道二弟上班的地方,确实没有在火车站、没有在汽车站去接过二弟一次。自己买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的时候,都没有让二弟坐在自行车后凳上。当时,自己的二弟已经有小车坐了,他的自行车,二弟哪里坐得习惯?
母亲拉起老大说:“赶紧给老三,老四打电话,让回家来。你不好开腔,我给他们安排,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把拿别人的钱,拿公家的钱还上。我们从来没有多拿过生产队一颗粮食,连多分一斤粮食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祖祖辈辈是清白的。”
母亲要出大门,大哥赶紧让大嫂扶着。
母亲说:“我去,我去给老四弟和老三打电话。”
老大说:“我去,我去!你去,连电话怎么打都不知道。”
乜四仁和三姐回到家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上零零星星的住户人家,窗户里依然亮着灯光。大嫂准备赶紧给三妹和四弟做饭。
母亲招招手:“先不急做饭,今天的事情重要,说过事情再说做饭。”母亲对乜四仁和自己唯一的女儿说:“你们的二哥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乜四仁点点头。女儿很是吃惊的望着大哥和大嫂。大哥和大嫂把头低的更低了,没有脸见任何人。
母亲继续说:“现在你们的二弟出事了,听说是动了公家的钱,用了别人的钱,他拿了多少用了多少,我们就帮他还回去。现在筹凑一下,倾其所有,看看究竟有多钱,你大哥和我这里,总共三四千元钱不到,你们一人再出一万块钱。我知道一万块钱你们拿不出来,你们没有这个条件。但你们可以去借,向单位,向同事,朋友和亲戚去借,筹够一万块钱。”
三妹说:“我是能够借一万元,关键问题是,我们筹出来的这两万五千元,根本就不够二哥动用别人的钱。”母亲生气了:“你二哥就一个孩子,老婆还有工作。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用那么多钱做什么?他住的房子是单位的公房,个人连水电费都不出,单位上还给他分了二分地的菜园子,他买菜都不需要出钱,两个人的工资,连一个孩子都供养不起吗?你们说,他究竟拿了别人多少钱?!”
乜四仁摇摇头说:“我们哪里知道。现在连看他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说:“那是我的儿,你明天就扶着我去坐公交车,我去看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看自己的儿子?”
乜四仁说:“问题是他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二嫂说送被子在招待所,现在招待所人去楼空那有人。”
母亲说:“不管怎么说,他动了公家的钱,我们家里一定要赏还,你们一人拿出一万块钱,我去让他把钱一定还给公家,犯错了我们要改错,拿了别人的钱,要给人家上还,我们乜家人是有骨气的,从来不占国家便宜。”
乜四仁说:“我倒是有一万块钱”。
母亲拿着扫帚,一扫帚就打在了乜四仁头上,劈头盖脑。母亲打的很轻,但扫帚依然划破了乜四仁的脸。
母亲说:“你一个中专毕业生,一个月一千元工资不到,怎么就会有一万块钱?”
乜四仁说:“这个钱不是我的,这是岳母留给她孙女,留给她孙女上学读书的学费。现在二哥出了事,我只有把全部家当拿出来给二哥还债。”
唯一的女儿老三拿出一个手镯,这个手镯是出嫁是母亲给的陪嫁,还有鼓鼓囊囊一大包,里面也只有两三千元。三妹说:“这些钱还是孩子每月孝敬我的,我原封没动,一分钱都没有花。现在二哥出了事,我们都有责任,我们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这也是我的全部家当。”
在农村,咱们就是吃个肚子饱,粮食有结余,要拿钱,家里还真是拿不出来多少。
大哥立刻表态说:“我再去村上找人借,我争取给二弟筹一万块钱。”
母亲说:“现在村上在外边打工的人多,不停的给家里寄钱回来。一定要把你二弟动的钱还了。不够,就把家里老房卖了,那里还有三间破旧的房子,你收拾收拾住在那里。”
大哥点点头:“父亲走了之后,我应该承担起教育二弟工作,我没有教育好,只要能换回二弟,把这一院房卖了。”大哥当着母亲的面,让弟弟妹妹在自己身边说:“我今天在这里立下规矩,父亲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长兄,今天再次重申,从此之后,我们家的所有亲戚从政为官,只要有风吹草动,听说和女人、和金钱、和利益有关系,欺压百姓为非所逮,我自断胳膊之前,砍断他的腿,让他把牢底坐穿,在这个世上不得好生。”
四弟和三妹点点头说:“我们听哥的话。我一生也不可能为官。我的媳妇,我的孩子出来,即使当清洁工,也不让他们为官。”
三妹也说:“我的孩子现在教书,让他在教师岗位上退休,永远不得当官。”
大哥说:“不是不能当官,而是当官不能贪,不能起歪心,要为老百姓办事,要当好官,贪官是坚决不能当的。我们家,二弟这个污点难以洗白。他犯的这个错,任何人都不能饶恕的错误,这个错误将影响上面一代人,下边三四代人都为他蒙羞,甚至抬不起头说不起话,在人面前没有高傲和自豪的资本。”
母亲知道,老四和老三已经饿了,便心平气和的对大媳妇说:“老大家媳妇,你去给他们做饭。然后都洗洗睡吧。”
大嫂说:“做好了你再吃一点。”
母亲说:“饱了,吃饱了,多吃无益!”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栓上。
大哥看见母亲把门栓上之后,赶紧和老四说:“你在外边知道的消息多,二弟现在究竟有多大的事?他究竟会怎么样?出来还会上班吗?当不了那个市长,县长,副县长总可以当吧?”
乜四仁摇摇头,还是摇摇头说:“听别人谣传说,他总共拿了360多万元,而且还有三套房子。”
大哥大吃一惊:“他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他不是有一套新房子吗,农科院里还白给他了一套公房嘛,那个房子连水电费都不出,他要房子干什么?还要自己出水电费,还要交打扫卫生的清洁费。要那么多房,花那么多钱干什么?”
乜四仁告诉大哥说:“二哥不仅有那一套新房,体育场还有一套房,省城还有一套房,这三套房他都没有付过钱。二嫂说,还从体育场的房间里,收走了300多万元。”
大哥一听说:“我虽然是大老粗,但我听说贪污20万元就是死刑,这么说来,二弟是彻底回不来了,是要吃枪子的。”
大哥没有说出口的是,听说枪毙的时候,公家还要收五毛钱的子弹钱。
大嫂给母亲端了一盆烫烫的水,她每天总要在外面溜达,晚上是要烫脚的。大嫂叫了两声母亲,没有开门,而且门栓的死死的。她知道母亲今天生气了,肯定是懒得烫脚,栓上门睡觉了。母亲一直早睡早起的习惯。
已经午夜时分,大家都没有睡意,这时大哥说:“回我屋子说吧,影响母亲休息。”
大哥再次说:“以后你们都听我的,为人处事就像我一样,一辈子不要贪图便宜。二弟这个钱,即使我们三家砸锅卖铁,把房子卖了,都承担不起他的责任。我们不能因为二弟一人的错误,让我们三家都承担着不可承受的经济压力。这样吧,你们把你们的钱都还是带回去,这都是你们的全部家当,老四这一万块钱还是岳母留给孩子的学费钱,虽然你们两个人都有工作,能够供得起孩子,但这是老人离别时,对你们的念想和他们的一点心意,这个钱不能动。”
然后大哥把两千多给三妹包好,给她说:“这是孩子孝敬你的,孩子现在已经工作教书了,他有心给你钱花,说明已经懂事了。这个钱你也拿着,一定要把孩子教育好,走正道走正路。我这一辈看来是再也没有脸见人,没有脸自豪了,我们都夹着尾巴活人,因为我们家出了一个不孝子。乜家庄从此都夹着尾巴,本本分分的活人。”
大哥把这自己积攒的三四千块钱放在那里说:“这个钱,我明天去看二弟,他在那里肯定吃不好,喝不好受,睡不好,当大哥的,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关爱他。”
三妹说:“你要去,就把我们的钱一起带上,给二哥买些吃好的,好喝多,他平时好烟好酒都吃习惯了,可能最近一直不习惯那里的生活。让他在里面吃好一点。”
大哥挥挥手:“我的这些钱就足够了,这三四千元,相当于一个工人半年的工资收入。他在那里足足够了,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不能因为二弟的事,把我们每家每户都搞垮没有存款,没有出路,一旦孩子们生个病,连到医院看病的钱都没有,这样不好。这都是大哥的错,大哥来承担这个责任,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早上,乜四仁要走要离开家乡上班。他叫了母亲,扣了母亲的门,没有开门。他再次叫了门,母亲还是没有开门。
三姐也去叫门,依然没有开,赶紧跑去告诉大哥。大哥说:“她昨天晚上生气了,肯定睡得太晚,现在可能睡着了,你们先走吧,你们走了,我做好饭再叫她起来。她每天早上习惯先洗脸,然后在村里转一圈,最后才回家来吃饭。你们都有事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叫她。”
乜四仁和三姐就走了。
直到上午10点多时,大哥还是叫不醒,叫不开母亲的门,便把门砸开,看着母亲整整齐齐的穿上自己的寿衣,并没有盖被子。大哥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胳膊早已冰凉,身体完全僵硬。
母亲从此长眠,解脱了自己勤劳荣耀一生。
她怀着对二儿子思念、含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