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陈映就到了公司。借着晨间人少的机会，她直接去了档案室所在的b区仓库。
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她屏息凝神，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
一个人影正在档案柜前忙碌。借着晨光，陈映认出那是公司的老会计周叔。
“周叔？”她推门而入。
老人吓了一跳，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夫……夫人？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陈映弯腰帮他捡起文件，不经意扫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着“1938年”。
“周叔也对这一年的档案感兴趣？”她状似随意地问。
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是山田会长要的资料。他们说要了解公司的发展史。”
“山田会长？”陈映心中一动，“他们指明要看1938年的档案？”
周叔点点头：“特别是这一年的财务往来记录。”
陈映若有所思。日方为什么对这一年如此在意？难道真和李秋芸的笔记有关？
“周叔在公司多久了？”她试探着问。
“快二十年了。”老人叹了口气，“从黎氏影业创立时就在了。那时候……”他突然停住，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
“那时候怎么了？”
“没什么。”周叔摆摆手，“您找什么档案？我帮您拿。”
陈映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我想看看1938年的演员档案。”
“演员档案？”周叔愣了一下，“那在A区。这边都是财务记录。”
“那还麻烦周叔带我去A区。”
老人犹豫了一下：“可是夫人，A区的档案……”
“我知道需要特别许可。”陈映拿出黎世昌给的钥匙，“老爷已经准了。”
看到那把钥匙，周叔的神色明显变了：“这是……那把钥匙？”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擦了擦汗，“您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带您去。”
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陈映更觉蹊跷。这把钥匙显然不只是开门那么简单。
A区在地下室，比b区还要隐蔽。周叔一路上都很紧张，不时回头张望。
“到了。”他停在一扇铁门前。
陈映拿出钥匙，却发现锁眼边缘有些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撬过。
“这锁……”她看向周叔。
“前两天就发现了。”老人压低声音，“我们怀疑有人夜里来过。”
“报警了吗？”
“老爷说不用。”周叔欲言又止，“他说……反正那些人也找不到要的东西。”
陈映心中一动。看来黎世昌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偷档案，所以才把重要文件都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过道两边是高大的档案柜，布满了灰尘。
“1938年的在最里面。”周叔指了指深处，“您自己去看吧，我在外面等您。”
陈映举着手电筒往里走。档案柜上的年份从新到旧，一直排到了角落。找到1938那一排，她仔细翻看起来。
突然，一份特别的档案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份演员资料，名字叫“杜丽娘”。陈映记得，这是李秋芸在南洋时用过的艺名。
打开档案，里面是一些剧照和演出记录。但奇怪的是，这些记录显示她在1938年曾多次往返上海和新加坡之间。而根据黎明月的出生证明，这个时间正好是她怀孕的时候。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照片上是两个女人站在新加坡皇家剧院门口，其中一个是李秋芸，另一个……陈映仔细辨认，竟然就是黎世昌提到的那个苏明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周叔在门口急促地喊道。
陈映赶紧将档案放回原处，但那张照片来不及塞回去，只好揣进兜里。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说话：“周会计，您怎么在这？”
是藤井雄一的声音。
“我……我在找些旧资料。”周叔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么早？”藤井意味深长地说，“也是为了准备今天的会谈吗？”
陈映躲在门后，听见脚步声渐渐逼近。正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嘈杂。
“藤井君！”有人喊道，“山田会长到了！”
脚步声顿了顿，然后渐渐远去。陈映松了口气，等确定外面没人了才走出来。
“多谢周叔提醒。”她轻声说。
老人擦着冷汗：“夫人以后小心些。他们这些天总在打听旧档案的事。”
陈映点点头。看来这些档案里的秘密，不止她一个人在找。而那张意外发现的照片，或许能成为打开谜团的钥匙。
离开档案室，陈映径直去了采购部。在角落里，她找到了正在整理单据的林双双。
“出什么事了？”看到陈映神色凝重，林双双压低声音问。
“刚从档案室回来。”陈映示意她跟自己去茶水间，“有个意外发现。”
确认四下无人，她才将早上的事说了。提到那张照片时，林双双眼前一亮：“所以李秋芸和苏明华真的认识？”
“不只是认识。”陈映从怀中取出照片，小心地展开，“你看她们的神情，像是很亲密的朋友。”
照片上，两个女人亲密地站在一起，背景是新加坡皇家剧院的门楣。李秋芸笑得明媚，而苏明华温婉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关切。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1938年下半年。”陈映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那时候李秋芸应该已经……”
“已经怀孕了？”林双双接过话头。
陈映点头：“而且根据档案记载，那段时间她频繁往返上海和新加坡之间。”
“这不太对劲。”林双双皱眉，“那时候从上海去新加坡可不容易，一个孕妇怎么可能经常往返？”
“除非……”陈映话说一半，突然警觉地回头。茶水间外似乎有人影闪过。
她快步走到门口察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茶杯还在桌上冒着热气。
“看来有人在偷听。”她轻声说。
“要不要查查是谁？”林双双站起身。
“不用。”陈映摇头，“那个人想必也在找什么线索。让他以为自己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也好。”
“什么意思？”
“这些天，公司里总有人在打探1938年的事。”陈映压低声音，“而且日方显然对此很感兴趣。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以为我们也在查这件事。”
林双双恍然：“您是想借此引他们上钩？”
“没错。”陈映将照片收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当年在南洋的知情人。”
“这个我倒有些线索。”林双双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老裁缝说，他认识一个从南洋回来的老戏班师傅，就住在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