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还没完全亮,二叔就起来了,喊来了街坊邻居帮忙打扫院子和街道,我也跟着起来了。
随后,置办流水席的师傅,开车带着家伙来了,今天是第二天,明天上午去火葬场,中午就要开酒席,然后下午就要下葬了。
而这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今天要做的。
二叔在村里人缘不错,也有些威望,是以这一切的琐事,都是他在置办,我倒是闲的轻松起来。
忙活了一天,大家都很疲累,不过晚上照旧要守灵,吃过饭,二婶是第一个进屋的,当时我坐的地方挨着门口,就听到她一进屋,就很惊讶的叫了一声。
声音很压抑,似乎是忍着心里的恐惧,没有憋住发出来的。
二叔和其他人,正在另一张桌上,和村里几个长者商议着第二天出殡的事宜,所以都没听到。
只有我和刑义。注意到屋里的情况。
听到叫喊,我和刑义对视了一眼,随即放下碗筷,就赶紧走了进去。
进门口的时候,我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只见二婶,站在灵柩旁边,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闪烁着惊恐,身子也隐隐的颤抖,依然吓得走不动了。
看到我和刑义进来,二婶才回过神,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怎么了,婶儿?”我心情忐忑的问道,眼神忍不住朝旁边的母亲看了一眼,那一刻,我大脑也是嗡的一声,顿时就懵了。
只见盖在母亲脸上的白布,有几处地方,明显塌下去了不少,现出一个人头骷髅的轮廓出来,同时母亲露在外面的手,好似突然间的缩水了一样,只剩下一张皮裹在指骨上,当真是四个字形容‘枯瘦如柴’。
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和二婶对视了一眼,心里也有些惶惶不安。
母亲是昨天才咽气的,这才过去一天,而且,现在正值十月份,天气不冷不热的,怎么尸体忽然间的缩水这么厉害。
而且,这会儿的母亲看上去,就像是死了很多年一样。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出来,我身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随后,我转头看了看刑义。
刑义沉着脸,神情很严肃,皱眉看了看眼前的情况,随后他突然蹲了下去,将手伸到了盖在母亲身上的白布上。
二婶吓的说不出话,我也是眼皮子一跳:“你……”
不等我说出来,刑义对视摇摇头,示意别大惊小怪的,随后他慢慢掀起了母亲脸上的白布一角,瞄了一眼。
他背对着我们,身子恰好挡住了我们的视野,示意我和二婶都没有看清是什么状况。
随后刑义将白布盖好,站起来,神情依旧很沉定,对二婶儿道:“婶儿,没事,这是正常现象!”
说着,他暗暗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着出去。
这时候,另一个同门的大婶儿来,二婶有了伴儿,脸色也好了些。
我和刑义则是一起出了灵堂,外面二叔还在跟那些人商议,我们也没打扰,直接出了院子,到了外面的小树林旁边。
看着周围没人,刑义站住脚步,神情复杂的看着我:“要是我猜得不错,我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回事了?”
我心里直跳,听到这话,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刑义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环顾了下我家房子的四周,缓缓道:“说真的,要算起来,你母亲应该几年前就该去世了?”
我顿时一愣,看着他的目光不解的同时,心里多少有些不悦,冷冷道:“这话怎么说的?”
见我的脸色,刑义摆着手:“我知道这话听着不入耳,不过却是事实,刚才你母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子四肢以及里面的器官,快速的萎缩,这不是违反常识么?”
我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自从认识你,我身边那件事儿正常过?
心里这么想,我也知道,他是实实在在的在帮我,就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义拍了拍额头,似乎在脑子里想着什么词,好让我能接受,最后他缓缓的说道:“昨天我跟你说过,当时看了你家的房子,发现有人很早就在你家里布了一个阵法,是为了帮你家!”
我点点头,刑义又继续道:“现在看来,布阵的那人帮助的目标,就是你的母亲!”
我愣住了,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刑义呼了口气,索性靠在一棵树上,解释道:“你母亲刚才的种种迹象,按我以前的经验来说,她的命寿应该是早就结束了,偏偏有人布了阵法,给她续了几年的命,然而命数一到,她也就…..这也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你母亲会忽然离世!并且,刚去世,身体就迅速的枯竭……”
听到这儿,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有些地方,似乎有些牵强。
咽了下吐沫,我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有人要给我母亲续命?”
“这我怎么知道?”刑义摇着头,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随后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呢?”
“因为我?”我更加的迷惑。
刑义似乎也有些不确定:“我只是猜测,你想,你自己本身就很特别了,凡事都有缘由的,为什么,你会是半阴体?容易遭受阴邪的东西?”
我有些哑然,随后刑义又说道:“这些你就想知道,是为什么?”
一时间我脑子里有些乱,蹲在那里,抱着头:“可是,这些跟我母亲续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刑义说着,走过来,边想边说道:“想要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却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是你想想,你父亲走得早,家里就剩下你和你母亲,咱们打个比方,若是十年前,你母亲忽然离世了,你现在会是这个样子么?”
我完全呆在那里,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
现在我大学毕业,刚找到工作,按照他说的,十年前,我还在上初中……要是母亲忽然走了,我当真是无依无靠了。
虽说二叔对我不错,父亲走后,也一直把我当做自己亲生的一样,可是毕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叔毕竟是叔。
想到这些,我暗暗的吸了口气,一想到母亲,又是一阵的悲痛。
“唉…….”刑义长叹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苦心,你母亲当时肯定知道自己的命数,所以就请人给自己续命,好一直供养你成人,等你有了自立的能力,她也就放心了,唉……”
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息。
我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刑义说的这些,似乎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情况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难受。
“你的意思,我家里的阵法和我母亲身上发生的这些,全都是为了我?”我将头埋在那里,哽咽的说道。
刑义没有回答,伸手按在了我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不再说话,蹲在那里,脑力回忆着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外面上学,很少回家,实在想不出,母亲为了我,到底受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黯然心伤了一会儿,二叔在院子里喊了我的名字,似乎有什么事儿要说。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和刑义回了院子。
村里的几个老者都走了,见我进来,二叔有些责备的说道:“你跑哪儿去了,刚才商议的时候找你你不在。”
我挠着头:“这些事情,你安排就是了,我只管服从!”
二叔瞪我一眼,不过神情没有丝毫生意的意思:“服从也得到场,不然一些规矩你要是不懂,等明天出殡闹出了笑话,咱家在村里还有脸没?”
我赶紧点头,诚惶诚恐。
随后二叔给我讲了第二天出殡的细节,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一一的说了。
我仔细的听完,牢牢记下。
随后,时间不早了,我和二婶换了班,守后半夜的灵,第二天清早的时候,才得了空,躺在床上休息了个把小时。
天刚亮的时候,二叔把我叫了起来,一脸的严肃。
外面的门口,殡仪馆的车已经来了,二叔要在家管事儿,所以只能二婶和我陪同去火葬场。
一想到今天之后,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我心里就压抑的难受,看我神情恍惚,刑义也跟着上了车。
灵车的后箱关了门,里面黑漆漆的,只能从前面的驾驶舱投进一丝的亮光。
母亲静静的躺在中间,我和刑义二婶,分坐左右。
车子在乡间路上颠簸,谁都没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我心里一半是伤痛,不过这会儿,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母亲,想到她此刻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有些毛毛的。
那种心情很复杂,既亲切又畏惧,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殡仪馆。
工作人员讲母亲抬下车的时候,不知道谁不小心弄掉了白布的一角,看到母亲面容枯槁的样子,几个人当场都倒吸了口冷气,看着我和二婶的眼色,都怪异了起来。
似乎他们在想,这人是死了多久了,现在才拉过来。
不过毕竟是干这份工作的,尸体见得多了,也都见怪不怪,很快的,母亲被俭装陈放在大厅里,做了个小型的告别仪式,最后被推进了后面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