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歧承认,他是故意让那几个负责人看见陈瑾平,又听见陈瑾平和他“汇报工作”的。
适时在底下人面前秀一秀“肌肉”,很有必要。
而且他也想给二叔长脸,叫那些人知道吴二爷后继有人,并且已经有能力给吴家和二叔撑“场子”了。
这种动作,当然是和二叔提前通过气,是在二叔的许可和配合下完成的。
这是一种威慑。
如今二叔、三叔还在,用不着他“掌家”。可等二叔、三叔老了,不在了,他能不能保住吴家如今地位,能不能压住手下伙计,和那些倚靠吴家吃饭的人?
他不是“道上”人,不是三叔这样在沙市有自己的盘口,声名赫赫的“铁筷子”;
也不是二叔这样,半黑半白,黑白通吃,无论何方势力,都要给两分薄面的“调停人”。
从身份上来说,他跟着舅舅,已经完全“洗白”,可吴家没有。
他不混江湖,可也知道“道上”的事,并非单纯靠“秩序”可定。没有真本事,难以服众。
他不精于倒斗,只能说略懂,所以他需要六马、八佾和九鼎这样,精通“业务”的伙计;
他甚至和三叔推荐了十二旒,叫十二旒到三叔手下当个“筷子头”。就是为了在三叔情况有变时,十二旒能和潘子一起,撑起三叔盘口。
而他要做的,就是又快又稳往上爬。
民不与官斗。
混江湖的,最忌讳的就是和官面上的人扯上官司。但凡有点脑子,遇到官面上的人,都会选择避开。
有他在,就是给吴家上了一层保险,任那些“江湖”上的人再怎么声名显赫,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是多大的 “把头”,在吴家面前,都得盘着、卧着。
他不主动惹事,可谁要对二叔、三叔不敬,对吴家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那些“脏事”,禁不禁得住官面上的人查。
不是他危言耸听,干倒斗这行儿的,哪个手上没沾过两条人命?没做过两桩杀人越货的买卖?
把这些人通通抓起来,排排站,都枪毙可能有冤枉的,可要说一个隔一个枪毙,肯定有落下的。
别说他不讲道义,他不是“江湖人”,用不着守“江湖道义”。他要的是“规矩”——只要吴家无碍,旁人就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他也懒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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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房间,冷艳昳丽的青年,倚在单人沙发上,漫不经心把玩手中之物。
这是块像从麻将席上,抠下来的“竹片”,但其价值,却远非普通竹片可比。
“他”把九头蛇柏趁吴三省等人不注意,从玉俑上拆下来的甲片,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
当“他”再次把甲片接住,用指腹摸索了一下,甲片里侧的细粉。
这细粉让甲片里侧,变得有些干涩粗糙,但这细粉“他”很熟悉——是陨玉粉末。
桌案上的茶盏已经空了,茶盏旁是已被打开的八重宝函。
宝函里遍体镏金的青铜鱼,栩栩如生,每片鳞都被打磨得有棱有角,鱼眉上是两条盘卧的海蛇。
“叩叩”
“少爷。”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二爷问您这边结束了吗?”
“嗯,我马上就来。”“他”学“吴歧”的口吻,应道。
“他”啧了一声,随手把玉石甲片丢进宝函,“帮我收好。”
昳丽青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好了,现在又是“吴歧”的时间……”
“他”嘴角微扬,转眼又是“吴歧”的明艳活泼。
等“吴歧”走出房门,一只翠绿晶莹的“小手”,无声缠紧紫金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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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跑——张开手臂——起跳——扑——抱——亲——再喊一声“爸爸”或“二叔”,已经成为吴歧和吴二白见面时的日常,不管他们是不是两个小时以前刚见过。
吴二白如之前每一次,稳稳接住爱撒娇的小年糕,在他发顶落下温柔的吻。
“嘿嘿~~二叔,我好爱你呀~~”
吴歧开心地笑,抱着自家亲亲二叔,第一万零一次表白。
吴二白摸摸青年的脸,眼神温和怜爱:嗯,二叔也爱你。
“好了宝宝,你忙完了吗?”吴二白问。
“嗯。”吴歧点头。
提到工作,吴歧就一副蔫了吧唧的可怜样,唉声叹气道:“为什么上班不能带家属?是不是他们“嫉妒”我有好二叔?”
【要是能把爸爸,团巴团巴塞兜儿里,或做成挂件,系裤腰带上就好了。】
【想爸爸的时候,就拿出来亲一下,再亲一下。】
【一天亲个一两百次,估计我就下班了。】
【哎~~】
听到吴歧心声的吴二白:“……”
知道你舍不得我,可你这是不是有点过?
还团巴团巴塞兜儿里?你当我是餐巾纸?
还有,每天亲一两百次,你也不怕你那小嘴儿亲脱皮?
吴二白在心里直叹气。
不过,他何尝舍得宝宝离开他?可他再怎么宠吴歧,也不能一味把孩子圈在身边,这只会把孩子养废。
所以尽管内心不舍,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道:“那一会儿再让家庭医生给你看看手,没有大碍,明天就去单位报到吧。”
吴歧点头,但他似乎想到什么,对吴二白道:“别叫医生来了,我自己去医院,我想到医院看看潘子。”
对弟弟身边非常忠心的伙计,吴二白也有耳闻,于是没有反对。
吴歧手上的伤好解决,可真叫二爷忧心的是,侄子脚踝上的指印。若侄子每天待在老宅,他便可以亲自给侄子敷脚,可吴歧一走,这事儿便叫他放心不下。
“我叫厨房多给你准备些捣碎的糯米,你带上六马,叫他每晚给你重新敷一敷。”吴二白道。
“不用,家里有家政服务员。二叔不用担心我。”吴歧说。
他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家政服务员可以给他敷脚,而是说家里有家政服务员,不方便带伙计。而且那样的痕迹,也不便叫家政服务员看见,所以只好自己敷。
吴二白一听,顿觉吴歧委屈。可他也知道吴歧说得在理,于是便道:“那你记得每天换,不要偷懒。”
说罢,他又不放心添了一句,“周末回来,我要检查。”
吴歧一下就乐了。
但凡能回来,他每周五必定要回吴家,哪用得着吴二白刻意交代?分明是老男人想见他,又不好意思说,就拿检查脚踝当借口。
真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