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戎公主一行人在城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守门的都卫军才接到消息将人请进城。
乌尔族此次前来均身着盛装,这在喜都大街上颇为引人注目,乌尔族的武士不似大梁男子束发盘髻,大都十分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编着的各种小辫子上面还要缀上银饰。他们身形挺拔,眉目深邃,又个个挎着弯刀,刀鞘上还嵌着大红大绿的宝石,配着皮毛服饰看起来十分张扬。
月戎公主坐在马车里,收回扶着窗帘的手“啧”了一声不快嘟囔道:“少见多怪。”
木依尔骑马就走在窗边,闻言提醒:“公主慎言,这里已经是喜都了。”
在别人家的地盘,尤其是心脏部位,就算再怎么看不惯,也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的。
月戎此次前来诚意十足,几乎把乌尔族能看的宝贝都带了来,三个宝箱沉重无比,她带的人又不能跟着进宫,木依尔随侍也只能把刀卸掉,宝箱便由锦衣卫两两抬着。
等进了大殿月戎脸色已经是压不住的臭,她连看都不看萧勤,双手在胸前交叉单膝跪地行了一个乌尔族的礼:“乌尔族月戎见过皇上。”
萧勤坐在龙椅上朝下面瞄了两眼也兴致缺缺,他虽然不是太子,但从小该见过的宝贝一样也不少,是以实在对那几箱子东西不感兴趣,但严睦方嘱咐过,面子上要过得去,他只好抬手道:“月戎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繁荣缛节便免了,平身吧。”
“谢皇上。”
严睦方站在萧勤脚前,还算满意,可还没等他一个呼吸结束,只听萧勤又说:“月戎公主此次前来跋山涉水,定是疲累得紧,不如先行到城中的别馆休息,再过两日便是大梁的正旦佳节,到时朕带公主体验一下大梁风俗,来人——送公主到别馆歇息。”
月戎仓皇抬头:“皇上,这……”
现下正直隆冬,天寒地冻,正是乌尔族缺粮少菜的时候,互市一事一刻都耽搁不起,按照她的想法,哪怕是在这大殿上跪几个时辰能先将正事说完也比什么都强,没想到这大梁新帝竟然故意支开她!
月戎对萧勤的印象差到极点,萧勤却不以为意,见她抬头眼神炯炯地盯着自己,便也多看了她一眼,可是月戎带着面纱,萧勤看不清脸,只一扫也就起身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吩咐:“济安,替朕送送月戎公主。”
严睦方无奈应下,萧勤看出严睦方不大高兴,但还是毕恭毕敬行臣子之礼的样子,他便十分高兴,连离开的脚步都轻巧些许。
严睦方喜怒不形于色,规规矩矩将人请出宫:“公主,这边请。”
二人在宫里一路无话,就是月戎频频偷瞄打量严睦方,让身后的严岐眼珠子来回盯着瞧,时不时还要瞪木依尔几眼,严睦方本人却不以为意。
等终于到了月戎下榻的别馆门前,严睦方行礼要走,月戎却突然神秘兮兮靠近严睦方,严岐一个激灵窜到严睦方身前两臂大张:“还望公主谨言慎行!大梁跟乌尔族不同,男女授受不亲!”
木依尔弯刀骤然出鞘,被月戎拦下,她皱眉问严睦方道:“你的下人在说什么?”
严睦方不做声,严岐只觉后脑勺被盯得发热,回头一看严睦方正面色不虞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呆瓜。
严岐讪讪退后,严睦方才说:“公主有事但说无妨。”
月戎低声道:“街上人多眼杂,事关木肖少阁主,还请严大人进别馆一叙。”
茶香袅袅,严睦方亲自斟茶,月戎端起来喝了一口,总觉得又苦又涩,不如家乡奶茶的万分之一。
木依尔和严岐带着各自的人将别馆内外都搜查了个干净,等二人回报时,月戎才终于开口:“严大人可是与木肖有什么交情?”
“公主为何这么问?”
月戎最看不惯大梁人说话拐弯抹角这一套,她见严睦方装傻,便开门见山道:“严大人该知道,我乌尔族此次来朝是带着一万分的诚意的,为的就是重开互市,如今大梁已经旧貌换新颜,自然应当破旧立新,而且我听闻陵州的战马在关闭互市之后,耐力大不如前,连乌尔族草场上刚出生的马崽子都跑不过。”
严睦方神色一凛:“不知公主这听说,是听谁说,看来陵州州卫军也该整顿一番,嘴不严的兵也不配做大梁的兵,况且公主与我谈互市一事实在是找错了人,在下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互市一事还需皇上来定夺。”
月戎公主气得将手中茶杯一掼:“你和木肖到底耍什么把戏!他分明与我说你是同顺帝身边的大红人,互市一事才让我找你帮忙。”
严睦方皱眉:“是他与你说陵州战马一事?”
“是又如何?”
严睦方想起萧慕的将军身份,作为陵州的兵,他自然对军营里的一切都熟悉非常,可他为何将军事机密说与一个蛮族公主听?
“若是,便轮到我问公主,您和木肖有什么交情?若公主能说出让在下信服的理由,这个忙在下自然会帮。”
这个问题明明是月戎先问严睦方的,结果人家非但没有回答她,反倒东拉西扯抢到了问话权,她一边腹诽严睦方跟木肖如出一辙,都是阴险狡诈的小白脸,一边又别无他法,互市一事对大梁可有可无,但对乌尔族来说至关重要,是她有求于人,她肩负着乌尔族所有族人,乃至周边小族的期望,她必须服这个软。
月戎只好将应天阁和弯刀一事如数说与严睦方听,严睦方从月戎的话中窥见零星他所不知道的萧慕,他突然开始有些害怕。
自从确认了萧慕的身份之后,他时常会好奇在他们兄弟二人分离的这些年里,萧慕是怎么过来的,他希望萧慕比自己幸运一些,可他心底里知道,应天阁少阁主和戍边将军都不是萧慕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身份。
从二人第一次在平州相遇,到后来在寒霜寺山坡上一同祭祖,他始终摸不透萧慕的目的,萧慕不像他,废太子案事发时尚在襁褓之中,当时的萧慕已经八岁了,可这么多年,萧慕为什么一直没有找过自己?是不想还是不能呢?若是不能……
“他想彻底铲除弯刀……木阁主是他杀的,他这些年到底……”
月戎不知道严睦方内心正如何波涛汹涌,她只是莫名其妙:“难不成那家伙骗我?你们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交情吧,不然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严睦方没什么反应,月戎便接着道:“木阁主是个脑子有病的,木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我早劝过父王不要与木阁主过多接触,他不知道木阁主的那些腌臜事便以为我也不知道,你见过木肖背上那些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