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明姝也有自己的疑虑，谢临渊猝不及防说出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会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程明姝杏眸一转，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嗔道：“陛下莫要再拿嫔妾逗趣儿了。”
“即便嫔妾心底渴望独占陛下的恩泽，但御史台的官员们岂会轻易放过嫔妾？”
“恐怕会将嫔妾弹劾得无地自容，甚至冠以‘红颜祸水’之名。”
谢临渊也不知怎的，压下心头的杂念。
他真是昏了头，才会有那样离经叛道的想法。
罢黜后宫三千佳丽？独宠一人？那皇室血脉不就凋敝了？大棠的江山又该谁来继承？岂不是后继无人？
谢临渊未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将明姝紧紧拥入怀。
但他也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以免压到肚里的孩子。
他低头扫过她圆润的腹部，有些讶色，“都这般大了。”
听他转移话锋，程明姝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就说嘛，男主怎么会崩人设？
谢临渊要真成了恋爱脑，她还得忧心自己日后的凤位能不能坐稳。
毕竟男人嘛，见一个爱一个，现在说爱，以后就能对另一个人说爱。
比起恋爱脑，她更希望谢临渊是个勤政爱民、为国为民的高冷帝王。
除非他的恋爱脑终身只对她一人奏效。
程明姝依偎在谢临渊胸膛，眉梢都洋溢着脉脉温情，回他的话，“陛下，如今已是七个多月了，肚子大是应该的呀。”
太医还说她体质特殊，每个月月份的胎相都不像寻常妇人呢。
谢临渊不由感叹，“逝水光阴果真玄妙，既让人感受到快如闪电，又让人忽觉缓慢如年。”
快的是数月前，他还只是异姓王，如今却已登基为帝。
慢的是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如同无尽潮水，一浪接一浪，日复一日。
程明姝抬起头，温煦目光盈满深情许许，她抬手抚摸谢临渊割金断玉般的凌厉轮廓，柔声道。
“陛下，无论光阴如何流转，嫔妾和孩子都会陪伴陛下左右，不离不弃。”
说着她牵起谢临渊的大手，轻放在隆起的腹部，希望他能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
谢临渊的手触摸到温暖腹部，顿生一种奇异感觉。
明明她的力气很小，但手仿佛却仿佛粘在肌肤上面，完全舍不得挪开。
片刻之后，他感受到了掌中的胎动，狭长凤眸登时充满惊喜。
“明姝，朕感受到孩子的动静了！”
“嗯，孩子在回应陛下呢。”
谢临渊激动得在她额头印下亲吻。
在这一刻所有处理政务的疲倦、身处权谋漩涡的挣扎都被洗涤。
只余充盈心间的满满的温馨与幸福。
他的第一个孩子，无法不重视。
……
之后的第二日、第三日，谢临渊要么在太极殿要么在乾清宫日以继夜。
直到第四日，他才翻了程明姝的牌子，但顾念程明姝有孕，不便行动。
他索性亲临景仁宫，召明姝侍寝。
翌日清晨，启明星初绽，明姝尚在睡梦中，谢临渊便自然而然醒了。
未几，他穿上明黄龙袍，踏出殿门。
金碧辉煌的龙在细腻的绣工下栩栩如生，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龙袍下摆轻轻摆动。
背影挺拔宛若苍松，天光投落眼眸，照不亮深不可测的眼眸，其中情绪难辨。
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们恭敬低首，不敢直视陛下。
谢临渊踱过他们跟前，带起一阵风，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太和殿行去，身后只留下一片寂静。
陛下圣驾，闲杂人等都要退让。岚缨却透过侧殿的窗牖缝隙窥视陛下离开景仁宫的身影。
她双拳紧握，怒从心中起，为自家主子忿忿不平。
“主子您看，这程昭仪根本就不是想真的帮您。”
“若是真心相助，陛下怎会接连三日都不翻您的牌子？”
宋佩英坐在镜台前梳妆，听到岚缨的话，手中的梳子猛地一停。
她眸中划过恼怒，转过头呵斥道：“你还敢说？上次的巴掌还未打够吗？”
宋佩英的音色便如她这个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岚缨像被霜打得茄子，低头耷脑地闭上嘴。
宋佩英心知肚明，程昭仪已经尽可能地帮她了。
目前来看是她没有抓住机会，但直觉告诉宋佩英，问题应该不出现在她自己身上。
陛下既然能翻七品答应陶梦晴的绿头牌，为何迟迟不肯翻她的？
明明她已经在陛下面前刷足了脸呀？
宋佩英仔细回想与陛下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景仁宫剑舞，陛下的指点。
引荐同坐一席共用晚膳，陛下骤然冷厉的神色。
忽地，宋佩英目光一凝，她想到了。
那日晚膳时分，她报出父亲的身份时，陛下的态度在顷刻间有了明显变化。
朝堂上的动向时时刻刻影响着后宫的风向，恐怕问题就出现在她的父亲。
“岚缨，伺候笔墨。”
宋佩英沉声，岚缨虽然心中仍有怨气，但也不敢违抗，赶忙去准备笔墨纸砚。
宋佩英坐在桌前，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方，犹豫了一下，而后才缓缓落笔。
专注而坚定地书写，心里思量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让父亲明白她的意思。
宋佩英写完信，仔细地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
她不确定父亲会不会听她的，但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些打算，尽可能争取。
她是父亲嫡女，捧在手心的宝贝，父亲总不会袖手旁观。
“岚缨，找个可靠的人把这封信送出去，务必亲手送到父亲手中。”
戌时七刻，太极殿。
谢临渊正埋头于一堆奏章中宵衣旰食，早已忘却时辰。
高盛康放轻手脚走进来，手中端着绿头牌。
“陛下，该歇息了。”
谢临渊这才抬起头，略带疲惫的目光扫向那一块块齐整摆放的牌子。
虽然眼眸带着血丝，仍透着一股锐利。
手指在太阳穴揉按，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高盛康堆笑道：“陛下，今晚要翻谁的牌子呢？”
谢临渊睁眼，目光在绿头牌上一一扫过。
忽地他眸光一凝，“程昭仪的牌子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