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幼丝毫不在意温锦话语里的讽刺。
她低下眼睫，带笑的唇角从侧面看起来格外温柔。
文幼确实长了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可是这张脸更像是一个面具。
温锦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不想看见你。”
文幼眉梢微挑，唇角仍旧挂着微笑，只是这微笑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
“我只是在想，过两天的发布会反正也是我和你，不如现在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温锦瞬间明白，文幼这就是过来耀武扬威的。
她以为，温锦必然会答应发布会上的道歉。
“什么发布会？”程曜沉沉开口，他还不知道这事。
文幼回眸看他一眼，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愉悦：“温锦还没告诉你们吗？”
“当然是因为那天在咖啡馆的事情，盛炀为了帮我向温锦要个说法，所以特地开了发布会，好让她当面跟我道歉。”
“其实我也觉得发布会有点严重了，也和盛炀说过没必要——”
文幼故意顿了下，想看温锦的反应，“但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家庭，有些事情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所以温锦，你好好准备一下。”
到这个时候，程曜哪里还听不明白。
他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就要发作。
温锦却先她一步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个发布会，做好准备的人应该是你。”
文幼眼眸微眯，下一秒听见程曜森然的嗓音：“我可没有不对女人动手的规矩。”
“带着你身上的臭味，滚出去——”
文幼轻嗤一声，也不再装模作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锦，“希望你在盛炀面前，也能这么硬气。”
“到时候，可就别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然后不停往盛炀身边凑了。”
文幼丢下这句嘲讽的话，就直接离开。
她一出去，程曜就盯着温锦，眼里阴云密布：“为什么这件事你没和我们说？”
“因为我不会答应。”
温锦声音轻却又清晰，她不可能会去什么发布会给文幼道歉的。
因为她本身就没做错。
可程曜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我问的不是这个，温锦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怀孕的事情你瞒着我，许安逸的事情瞒着我，现在这种破事你还瞒着我？”
“我他妈的说了多少次我是你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温锦没想到程曜会有这么大反应，有点愣住。
好一会，她才解释道，“我怕给你们添麻烦，盛炀和文幼他们——”
“我知道他们都是有钱人，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程曜直接打断她的话，声音也越来越冷。
“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不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是吗，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想自己藏着，温锦你真有意思！”
随着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程曜猛然甩上的门。
温锦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眉心慢慢皱起。
在盛家的那几年里，她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有什么事情也尽量自己处理好——
最终，她还是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程曜从病房出来，脸色难看得不行。
正好路过的赵柏舟碰见，问了句：“你这又是发什么火呢？”
程曜没说话。
赵柏舟瞥了眼他出来的方向，眉梢一挑，“跟一小姑娘生什么气，更何况她还是孕妇呢，不能情绪激动的。”
孕妇两个字一出，程曜眉心立马皱紧：“你闭嘴。”
京市来的那群人确实都有权有势，别被什么人给听了去。
赵柏舟不太在意，“怕什么，又不知道说的谁，我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都忍不住怀疑孩子是不是你的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曜直接推进了旁边的办公室里。
而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文幼从旁边拐角出来。
她眸光阴沉地看着办公室的门。
怀孕？
手机那边的人久久没有听到她的答复，又重复了一遍：“文小姐，视频我可是已经都销毁了，但是盛总那边的人最近在找我，我实在有点顶不住了。”
文幼没有回答，直接将电话挂断，而后又重新拨打出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件事，我要最快的时间知道结果。”
-
即使温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是陈浸仍旧会给她发一些发言稿。
温锦全部忽略。
陈浸迟疑着问盛炀，“盛总，温小姐那边没有一点消息，是不是得过去一趟？”
其实他是想说要不就到此停止，却没那个胆子。
盛炀最近很忙，凌越的事情越来越多，而且盛天大有要全力支持盛尘回凌越的架势。
所以他开口的语气算不上好，“就一定要作？”
陈浸说：“第一个散播视频的营销号也找到了，据他说这个视频是一个八卦狗仔主动卖给他的。”
“而且原版视频也能听到一些对话的声音，事情起因应该是文小姐要求温小姐去检查怀孕开始。”
盛炀这才丢下手里的笔，他抬手撑在自己眉心处。
好一会都没说话。
最后他说道：“把发言稿给我。”
从程曜和温锦发脾气以后，他倒是没有再回温锦的病房。
不过有宁琅和关芳华在，倒是很热闹。
宁琅虽然性格散漫浪荡，可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有礼数的。
他一头黑发，看上去就乖巧听话。
尤其是关芳华在听说，他是为了温锦的事情，特意从京市来到羊城的以后，更是热切不已。
“从那么远过来真是辛苦你了，等小锦出院，来家里吃个饭。”
宁琅也不客气：“那真是我荣幸之至，小姨做饭应该很好吃。”
他没有一点避讳，直接跟着温锦叫关芳华小姨。
关芳华乐得不行，一个劲儿说好好好。
而后又忍不住问温锦：“小锦，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怎么都没和我们说呀？”
温锦被他们吵得头疼。
在京市的时候，她只知道宁琅是出了名的爱玩，却从不知道他竟然这么会哄长辈。
她小声道：“确实是朋友，但是——”关系没到这种程度。
但宁琅压根没给她把后半句话说出来的机会。
直接打断道，“主要是我的问题，我不止想和小温锦做朋友。”
关芳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喜形于色，她点点头：“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要直接一点。”
宁琅几乎每句话都能说得关芳华笑起来，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夸他。
还是宁琅手机响了，不得不出去接电话，他们之间的对话才停下。
温锦看着关芳华殷切的目光，说道：“小姨，宁琅和盛炀是朋友。”
关芳华脸上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说道：“朋友也没事，只要你和盛炀断干净了就行。”
“……”
温锦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之前不是让我少和他们这圈子里的人接触吗？”
关芳华摇摇头，她看着温锦的目光格外温和，仿佛透过她在回忆什么一样。
慢慢地，她说道：“我不是让你回避那个圈子，我只是想让你别再和盛炀有什么牵扯，他那种人薄情寡义没有真心的。”
温锦垂下睫毛，她是赞同关芳华这句话的。
不过下一秒，关芳华话音就是一转：“不过我还是很赞同宁琅的，他看上去挺懂事。”
温锦瞬间不再说话。
她在医院里待了三天，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才让她回家。
程曜今天开了车过来，仍旧没有和温锦说一句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到，就连关芳华都察觉出了不对。
温锦好几次想和程曜搭话，却都不敢。
直到程曜把车停在了老屋旁。
这是温锦上次回羊城时，关芳华带她来过的地方。
温锦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来这里了？”
程曜直接道，“家里水管坏了，暂且来这边住一下，应该不会委屈你这京市回来的大小姐。”
讽刺意味十足，关芳华开口就要骂他。
温锦却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找到家里去了是吗？”
她的信息被暴露，繁星那边都有人投诉，更何况是自己家里。
温锦咬唇，掌心攥成拳。
程曜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拿下来：“别露出这副表情，我们又不是傻子，分得清对与错。”
关芳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闭上你这张破嘴，小锦别管他，咱们先进去。”
然而温锦却站在原地，她低垂着脑袋，嗓音沙哑：“对不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一直都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可实际上，却是他们一直在包容着她。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温锦只觉得胸腔里的位置，又酸又胀，但是也暖呼呼的。
她抬眼看向程曜，干净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歉意：“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做的很好，可实际上一团糟。”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也染上了自私自大这个恶习。
所以难怪程曜之前那么生气。
程曜看着她低头的模样，啧了声：“差不多得了，赶紧进去，别刚出医院又回去了。”
温锦点点头，进了老屋。
这房子的年生已经很久，即使打扫过，也仍旧四处都是时间的痕迹。
温锦自己的手机好几天没开机，她也不可能一直用程曜的。
索性将手机拿出来。
不出意外的一堆骚扰短信，以及未接来电。
程曜在旁边看着，冷声道：“拿来我帮你删掉。”
“不用。”
温锦摇头，“我自己删。”
这几天在医院里，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其实也会忍不住上网看一下那些词条。
路人的谩骂和诅咒，她看了不少，也能做到心平气和了。
果断将那些短信全部删除以后，又登陆各个社交网站，不出意外仍旧是一堆垃圾信息。
可是在打开邮箱的时候，却看见了姜芫发过来的，一个国外学校的介绍信。
温锦顿了顿，没有删除。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瞬间，手机上方却突然弹出来一条通知。
是一个营销号发的一段录音。
标题就提到了温锦之前跟着盛炀去凌越分公司的事情。
她点开录音，听见了何副总的声音。
“温锦之前确实跟着盛总来过凌越，当时盛总是来检查工作的，她说自己是盛总的秘书。”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原来是其它公司的人，还挺意外。”
“我当时还提醒过她，盛总有未婚妻。”
短短三句话，不仅踩下了温锦，还顺便连盛炀也一起拉下水。
果然，评论区里已经有人在说：
“怎么男人又美美隐身了？小三姐一个人抗下所有哦。”
“哪个男的会为了小三负责的？”
温锦垂目翻了几条评论，嘴唇抿得很紧。
何副总有问题。
他突然跳出来的采访，看似是在说温锦，可是却将盛炀的形象给毁了不少。
不过这和温锦也没什么关系了。
盛炀和凌越会比她更着急。
果然。
还没一个小时，凌越公关部就发了公告，表明了繁星和凌越的合作关系。
以及温锦当时是作为合作方的身份过去的。
程曜看着澄清贴，讽刺道：“还真是有意思，轮到自己的时候，动作比谁都快了。”
就在都以为何副总这事已经结束的时候，另一条微博却又突然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学术界大V的账号，粉丝有十几万。
她发了一个长微博，指控温锦插入她和她男朋友之间。
配图是温锦之前和周翊程吃饭的照片。
周翊程的模样被打码，温锦却很明显。
而且拍照之人明显很会找角度，甚至能将温锦脸上礼貌的笑容，拍出妩媚的感觉。
那篇小作文写得很认真，博主说自己是小镇做题家，很努力才考上A大，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
却没想到会被温锦插足。
虽然她男朋友依旧很爱她，可是她还是受不了温锦做的事情，所以想提醒一下大家。
温锦看完整篇微博，才反应过来。
这博主应该就是周翊程之前说过的那位，土木博士女朋友。
手机再次响起来。
不是骚扰电话，而是盛炀。
温锦深吸一口气，去阳台接起。
盛炀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带着幽幽凉意：“恭喜你，热度升级，满意了吗？”
温锦看着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不知名小花，情绪毫无起伏，“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猜你早就知道了何副总有问题，所以故意带我去，也故意让这些流言越传越厉害。”
“盛炀，你在利用我。”
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难。
首先文幼虽然是舞蹈界新秀，但是热度不至于到连续霸榜的程度。
而且，何副总的采访视频一出，就更明显了。
从始至终，盛炀都在算计她而已。
温锦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