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子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些年都活过来了,活到最后成了村里有名的恶毒婆子,磋磨死大儿子一家的元凶了?
自从大儿子一家在那年冬天冻死后,二儿子转年就把村里的房子,田地都卖了,带着老婆儿女一家人去了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
当初分家时约定好,三家每月给他们老两口一人二十斤的口粮,二儿子也只是托村里人带回来。
三儿子就更是狠心!
他本来在镇上一所学堂教书,因为他儿子,也是余婆子的小孙子,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童生。说是为了方便小孙子读书,一家都搬去了县城的书院附近住。
自打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托二儿子送粮食过来的人,一起带一些铜板银钱给她。
想到这些,悲从心中来,余婆子眼中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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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比她大儿子余长生一家冻死的那年还要冷,雪下得更大!
就在前几天,村里居然有人趁着夜色,偷走了她最后的粮食,就连柴火也偷得不剩几根。
这近一米的厚雪,让她去哪里再找粮食回来?
又去哪里再找取暖的柴火回家?
余婆子本想去村长那里,让他替自己做主,可是看看现在的雪灾,怕是他也无能为力。
是个人就都想活着!
就算是找到了偷她粮食和柴火的人,凭她一个儿子都嫌弃的孤寡老太婆,谁又能替她做主?
算了,算了,她也能下去看看她那早死的大儿子一家了。
见到他们,她一定要好好骂他们几句。没有粮食了,不会跟她说吗?
她是他的亲娘,亲奶奶,还能真让他们一家都饿死?冻死了?
余婆子心里想着,到了下面见到人,要怎么骂大儿子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而余婆子渐渐僵硬的身体,证明她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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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死了不知道多久,余婆子再次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房梁,“没想到,这人死了之后,反而暖和起来了?早知道这样,就不拖这么多天了。早死几天,还能少受些罪过。”
伸手摸摸身下的被褥,是暖和的,就好像有人给她身下的炕烧过火一样。
被窝里面的暖意让余婆子不想起来,反正她都死了,她想要在暖和的被窝里面躺多久,她就能躺多久。
躺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余婆子又摸了摸身下的被褥,“怎么回事?这炕怎么还能凉了?”
难道是因为她刚死,所以只能暖和那么一会儿吗?
余婆子这才舍得起身,穿好衣服,“不过我都死了,怎么还要穿衣服?”
“而且,这也不是我死得时候穿得那一件,我的暗色绣花的缎面袄子呢?!”难道在她死后,还有人偷了她身上穿的衣服?
那件暗色绣花的缎面袄子,可是她压箱底的好衣服,要十几两银子才买回来的!
到底是哪个丧良心的狗东西,连她余婆子死后穿的衣服都要偷!
越想越生气,余婆子猛得起身走到了地上,穿好鞋子,跑去灶台上就拿起了上面放着的铁刀!
拿起铁刀后,她也想不到要去砍谁?余婆子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看向她干净利落的灶台,还有灶台上一篮子的馒头?
她记得,她死之前家里可是什么吃食都没有了。现在,怎么会多出来一篮子的馒头?
难不成,现在还有人住进她家里了?
余婆子打开锅盖,看着锅里面放着的腊肉炒青菜,和她炒出来的色泽好像呀!
还记得自己死之前饿得难受,余婆子顾不得其它的小事了,把菜刀扔在一边,她拿起锅里放着的馒头和腊肉炒青菜,蹲在灶台旁就吃了起来。
余婆子本以为自己得吃几个馒头才能饱,没想到才吃了一个馒头,半碗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看来,自己也不算是饿死鬼?
只是,“这菜的味道……怎么和我炒出来的一样?”余婆子心生怀疑,开始查看四周。
这屋里面的摆设,和她家几年前的样子很像。余婆子走到碗厨面前,打开橱柜。
“果然,一样!”
余婆子莫名有些兴奋,又马上跑到她装米面的地方。
她是因为家里的粮食都被偷了,才死得!
打开放着米面的盖子,余婆子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剩余半缸的大米,还有大半袋的面粉,另外还有几斤黄豆,黑豆这些谷物。
这都是她的粮食,怎么会都回来了?
余婆子来回查看里面的东西,清点了一下。她放在这口大缸里面的粮食,不仅没有少,还多了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余婆子想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余婆子习惯性的就要出去看看,等她走到院子里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
她都死了,还怎么开门?
而在外面敲门的人,见一直没有人回应,敲的更加急促,响亮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余婆子听着这敲门声,有些刺耳,“谁呀!”
听到余婆子的声音,外面的人立马停了下来,“娘,是我,长生。”
“什么?是你!”余婆子惊讶了,她再也顾不得其它,马上把大门上的木棍取了下来,打开了大门,看着站在门口,脸冻的通红大儿子余长生。
余长生见他娘依旧硬朗,没有出事,才放心下来,然后掏出来放在怀里的那块菜饼子,送到余婆子面前。
“娘,儿子来给你送菜饼子的,你拿着吃。”
听到午夜梦回,熟悉的话,余婆子把头转向余长生身后的董翠萍。
董翠萍依旧半低着头,等到余长生的话刚说完,她也如记忆中一样,跟着点头道,“是呀,我们是来给娘您来送菜饼子的。”
余婆子看着大儿子手上的菜饼子,菜多面少,看着就没有什么油水,也是她记忆中那块又干又硬,像石头一样的菜饼子!
见余婆子一直不说话,也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余长生有些焦急,他把手上的菜饼子送到余婆子面前,声音也大了一些,“娘,你别嫌弃,我就这一块菜饼子能送给您吃了。”
余婆子接过余长生手上的菜饼子,摸了摸它的手感。不错,就是那块菜饼子!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她大儿子夫妻两个,怎么又带着这块野菜饼子来接她了吗?
这块野菜饼子又干又硬,像石头一样,他们干嘛连来接她走都要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