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川的一番话训得铿锵有力,门外的敬小三非但没生气,反而心头一松,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他眼里,自家小郎君就是这种性子,说话越重,反倒说明心里根本没在意。
要是敬川真生气……,他好像还没见过自家主子真生气呢。
这样的主子,简直是好相与的典范,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不一会儿,后厨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敬府的马屁精,敬老二。
他一路小跑,脑袋上冒出汗珠,嘴巴还没停:“小郎君,小的还以为您今天不来呢。”
敬川瞥了他一眼,没多说,转身走向灶台,袖口一卷,熟练地捡起案板上的菜刀,准备开始切菜。
敬老二哪舍得让自家主子亲自动手?
那可不行,规矩得有!
他连忙抢过菜刀,把敬川让到一旁:“小郎君,咱府上那么多美味,烤羊肉串、铜锅刷肉、叫花鸡……为何偏偏要开发新菜?”
敬川淡淡一笑:“经营酒楼与烧家常饭不同,要讲究菜系。
保持口味一致,才能让食客记住。
你看,烤鸭主打烤炙与酱香,咱得围绕这两种特色开发其他菜。”
暂时消除了山匪隐患,敬川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耐着性子给敬老二传授酒楼的经营之道。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完成系统布置的奇葩任务吧。
与此同时,裴记酒楼,裴三儒难得现身。
他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怒火中烧,无处发泄。
昨晚的刺杀失败,消息从黑云那儿传来,裴三儒的心情瞬间跌进了冰窖。
他本想发泄一下怒火,结果码头又传出了卤汁豆腐和炸油鬼的故事,简直是赤裸裸地讽刺裴家,风头压得他精心炮制的流言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些谣言的后果开始迅速发酵。
今天一大早,他刚走到自家院门口,迎接他的不是清新的晨风,而是扑面而来的臭气——门前竟然被泼了满地的粪水。
他差点没晕过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家里后山也着了火,烧得一干二净,木材、桑树,全都没了。
更离谱的是,他来酒楼的路上,竟然还被乡民们丢了烂菜叶。
换作平日,这种事情他早就派人上前教训了。
可今日不同,街头巷尾全是兵丁,哪敢乱发火?
他只能狠狠咽下这口气,暗自发誓,等兵丁撤了,他一定找人把这些人好好“招待”一顿。
不过,更让他抓狂的还在后头。
走进酒楼后,他随手翻开账本,结果差点被气得跳脚。
近十日来,裴记酒楼的每日进账连五百文都不到!
他有种想撕账本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相比被泼粪,这才真是让他坐立不安,心情比烂菜叶还酸。
“生意为何如此冷清,真当养你们是吃白饭的?”裴三儒暴躁的将账本甩到酒楼掌柜脸上,指着他就是一通臭骂。
掌柜的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喘,但还是唯唯诺诺的道出原由:
“东家冤枉,非是小的不用心经营,实在是那苏记最近势头太强劲了。咱裴记连带着码头上所有的酒楼生意全都清淡无比。”
“苏记?”裴三儒目光阴森,“你们平日里的那些手段都做什么吃的?”
生意场上,想要站稳脚跟,手段可不只是厨艺。
之前,裴记酒楼可没少和苏记较劲,不止一次在背后“帮衬”过他们。
“那苏记得了个‘绛州义商’的称号,背后有刺史府撑腰,小的派过去几个搅局的,全被暴打了一顿,现在还下不来炕呢。”
掌柜一脸的无奈,感觉犹如踢到了铁板一样难受。
他派了几个泼皮前去闹事,结果全被刺史府的人给收拾了一番,差点连他这个幕后主使也受到牵连。
“又是刺史府!”裴三儒猛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
“更糟糕的是,”掌柜低声补充,“武家已经和苏记达成了合作,接下来,武家酒楼也会交给苏记打理,咱们可能连碰都不能碰了。”
武家虽非本地乡绅,却在河东一带深耕多年,生意遍布各地,尤其在绛州码头更是如鱼得水。
苏记背后要是有它和刺史府撑腰,双重势力加持,裴三儒很难与之抗衡。
裴三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低声骂道:“无耻奸商,属蜣螂的,哪里有臭味就往哪里钻。”
虽是愤怒,他的脑袋却已经转得飞快,开始盘算对策。
武家有钱,刺史府有权,这两家要是凑在一起,还真不好办。
刹那间,他都有些后悔当初太小瞧这小刺史了。
原本他以为,以自己为首的地方乡绅手里攥着土地、农户、支柱产业,甚至还有折冲府和山匪等势力,完全可以不用在意刺史府的威压。
哪知才短短半月的工夫,就开始问题百出,先是被逼捐,接着是折冲府重新洗牌,这之后又行刺失败,现在还遇上了漫天的谣言。
“看来,这刺史,比想的要难缠。”裴三儒心里腹诽,想着要如何才能扳倒这块石头。
他回过神,瞥了眼身旁的随从,“长安那边有消息了吗?”
随从一脸恭敬地回道:“回禀东家,已有快马回报。朝堂上,数位重臣已联合弹劾刺史小儿,只是有结果还需些时日。”
裴三儒眉头一挑:“好,继续关注。通知各位同僚,加把劲,朝堂那边看起来有戏。”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清楚,靠这一招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他有种预感,发生了行刺这种极端的事情,那位小刺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当他沉思时,掌柜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东家,小的有一计,不知可否当讲?”
“哦?”裴三儒轻轻挑眉,“说。”
“咱家盐的供应,占绛州七成份额。要是咱联合其它几个小盐商,把盐价往上抬一抬,那民间岂不是会多出不少怨言,到时候刺史小儿岂不就得焦头烂额?”裴记掌柜说得头头是道,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得意。
他顿了顿,接着道:“盐不过是开始,还有郑家的陈酿、崔家的麻纸、孙家的布匹、刘家的粟米,哪个不和百姓关系紧密?
全都一起来,民间疾苦必然爆发。到时候,百姓叫苦连天,刺史那小子只能是疲于应对。
而咱们,不但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还能顺势弹劾他扰乱民生。
呵,这样一来,不仅双赢,还能坐看刺史的笑话。”
裴记掌柜从商多年,对生意一道还是有些见解。
他的话简直一语中的,令裴三儒眼睛一亮,心中已然醍醐灌顶。
行刺不成,利用市场打击他也是能解决问题的。
听完掌柜的建议,裴三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他顿了顿,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细细琢磨这一计是否足够完美。
“嗯,这主意不错。”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冷地带着几分自信和权谋的深沉,“吩咐下去,尽快执行,十日内,某要看到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