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火花燃起一朵火云,天边残霞浓血般的绚烂,映红了一张狰狞的脸。尚在襁褓的婴儿被抓在枯木一般的手里呀呀哭泣,舞动的火舌争相在粉嫩的小脸蛋上舔舐,似乎霎时间就已经将整个襁褓烧得通透。
那只手往下一沉,作势要将婴儿扔进火海,婴儿却止住了哭泣,转而开心的笑。那只手停住,婴儿笑便停住,手继续沉,婴儿又笑。反复几次,那只手微微颤抖,将婴儿贴近狰狞的脸。
火光映在婴儿漆黑的眸子不住的跳动,刀疤如蚯蚓乱爬的脸上慢慢的现出笑意。忽然,干瘪的嘴唇倏地张开,发出阴森的怪笑。
“哈哈,也好!也好!留下你又何妨?”
一只乌鸦栖在半截枯枝之上孤鸣,远处的十几只乌鸦循声而来,眨眼间就已经黑压压的站满了光秃秃的树枝。
高耸的树下,枯黄的落叶四下散开,上面斑驳的红水惹人眼目。一个八九岁大小的黑衣男孩浑身血污,满眼血丝密布,双手伤可见骨,汩汩地流着血,却死命扼住了另一个男孩的脖子,任凭身下的男孩如何挣扎,那双血手始终没有半点松动,直到身下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天字第九?”
“不错。”
“未料想能撑到现在。”
“出手时机恰到好处,手段狠辣,却不肯轻易出手,不过但凡出手便是绝不容情,也在情理之中。”
男孩终于起身,他弓着背,眯着眼大口喘息着。脚下血水四溢,一双破败的布鞋露出泡的发白脚趾却又透着殷红,脚边则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身上千疮百孔,很多血已经流干,像是死去的枯瘦猪猡,均已不再动。
不远处一年纪稍大的褐衣男孩仍在挣扎,他半睁着眼,嘴里不住的喷出血沫,手不断的摸索,想要拔掉脖颈上插着的长柄匕首。
“天九!”
黑衣男孩茫然的回头。
“还有一个活口。”
“他活不成了。”
“了结他。”
“他活不成了!”
“他在受罪!”
黑衣男孩听了一阵颤抖,他强睁着眼,几乎是半爬着靠近褐衣男孩。
褐衣男孩好似并未察觉,手还是继续摸索。黑衣男孩叹口气,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死了倒比活着痛快,我送你一程!”猛地拔出了长柄匕首,顺势刺进褐衣男孩左胸。
血溅五尺,人却张口无言,双腿兀自蹬了几下,眼中泛出几颗滚烫的热泪,犹如滴在黑衣男孩黝黑的心田。他干咽了一口唾沫,而后颓然躺倒,只觉得百骸俱散,形神飘忽游离。
头顶的暮鸦呼啦啦鼓噪而起,向西飞远了……
开封西郊,立一座无锋庄,人称江北第三大庄。庄内纳一山一水,拥万顷之地,百余间房,仆人过百,护院过千,高手不下五十。
庄主岳藏锋,少时习得百战刀法,二十岁刀劈塞外第一大盗鬼爪林飞一战成名,而后募成名铸剑师数十名,专为江湖豪杰铸造上好兵刃。
二十年间,财如江水汇海,年过四十已富甲一方。庄内藏稀世兵刃不可数计,岳藏锋为掩锋芒,起名无锋庄。不过,江湖人讲,一入无锋,万兵无光。无锋庄的名号反倒成了岳藏锋目中无人的招牌,惹得江湖人心中不忿。
风雨十年,安稳十年,而今的岳藏锋已是家大业大,心无忧虑。养尊处优之外,养江湖高手看家守业。贴身护卫中原七雄,持无锋庄专门打造的子母双刀,练就天网刀阵,保岳藏锋周全。
这一日,岳藏锋照例出门饮茶,中原七雄伴随左右,十四柄长刀铿锵密不透风。
悦阳茶楼外,三雄、四雄把住门口,五雄、六雄守在楼后,大雄、二雄一楼大厅端坐,七雄则守在二楼。
“绿袖这小娘子架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让庄主候她?”
“无妨,无妨,岂不知等也是种享受?”
“我粗人不懂这雅致,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想女人了就睡她娘的,这才痛快!”
岳藏锋摇摇头,笑而不语,七雄却呵呵笑起来。
“我女人的主意你最好不要打。”岳藏锋忽然一脸煞气。
七雄喏喏道:“不……不敢,我这种人也就配玩玩五后巷里的婊子。”
岳藏锋忽然笑了,扔给七雄一锭银子。
“今晚,给你两个时辰,莫说我不给你女人。”
一顶小轿停在楼下,三雄一脸媚笑:“四弟,骚蹄子来了。”
红色珠帘微微一分,一绿衣高髻女人站在轿前。
“杨柳细腰小翘臀,走起路来扭三扭,三哥,要她陪你一晚,你腰都折了。”
三雄盯着绿衣女人隆起的胸好似摇摇欲坠,摇摇头:“为兄喜好放浪一些的,这种做作的还是留给你。”
“两位英雄,近来可好?”
“好好好,好得很,绿袖姑娘可好?”四雄向前一步,似要流出口水。
“托您的福,还好。岳庄主在二楼相候,奴家这就去了。”
方走几步,绿袖忽然啊呀一声:“拨片忘了,喜财,赶紧去取。”
一头戴黑帽的驼背龟奴正抱着琵琶,闻听此言脚步笨拙的转头便跑。
“你倒是把琵琶给我呀!”
龟奴停住,又拧着脖子费力的将琵琶递给绿袖,使劲甩着长手撒腿跑了。
绿袖抱着琵琶朝三雄、四雄微微一笑,眼里似是含着柔情蜜意。
二人咽了口唾沫,望着绿袖窈窕的背影对望一眼。
三雄咧咧嘴拍拍四雄的肩膀:“岳藏锋的女人,只是想想就该死。”
不消片刻,驼背龟奴急匆匆地赶回,三雄一摆手将他拦下满脸堆笑:“驼子,魁花阁的姑娘你睡了几个?”
驼子满脸涨红:“大爷说笑了,我躺不牢靠、趴不平,谁肯跟我睡。”
三雄、四雄仰头大笑,驼子却不知何时进了茶楼。
大雄、二雄正眯着眼品茶,看到龟奴并未理会。倒是守在楼梯口的七雄冷眼伸手将其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