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向东绕行一里有余,画个大圈向西慢慢赶回。一路之上人烟稀少,并未遇到慕春雷等人。
慕君还暂刻放下心来,天九则一言不发,两人好似陌生路人一般。
不久之后前路传来焦糊气味,汩汩青烟飘然而起,天九道:“想不到慕春雷竟如此决绝。”
慕君还不解,问道:“他又做了什么?天九极目远眺:“自然是将那家客栈全数烧了,那店里的掌柜伙计也已然化成灰烬了。”
两人话语间已赶到近前,偌大的三重院子已然化为满目焦土,不少百姓浑身漆黑站在难处不住叹息,想必是乡里乡亲,见客栈失了大火纷纷前来灭火。
只可惜这场无妄之火来得匪夷所思,烧得更是奇快无比,也只是片刻便已火光冲天,一个时辰过后二三十间屋子化成一片瓦砾,冒着阵阵青烟。
天九两人骑马观望,远处一衙役大声叫嚷:“你们两个,来此作甚?”
天九下马拱手道:“回了官家,我二人原本要来此地打尖住店,谁知客栈烧成灰了。”
那衙役一脸络腮胡子,生得干瘦矮小,一柄镔铁刀挂在腰间甩来甩去,似是随刻将他麻杆子腰折断了一般。
“我并非问你,而是问这小娘子!你来讲讲,你这匹白马是何处来的?”
慕君还下马道:“此马乃是本姑娘自小养大,自然是我的。”
衙役回首招了招,又唤过两个衙役,撇嘴笑道:“客栈发火之前,便有一众江湖人士住进店中,这其中便有一匹白马良驹。之后这客栈离奇起火,且在二重院偏房之中有几具残缺骸骨,你可知情?”
慕君还强压悲伤之情,肃然道:“小女子并不知情,乃是自东面路经此地罢了。”
衙役捋捋颌下胡须上下打量她,又抬眼紧盯天九质问道:“我看身着打扮,你等也是江湖中人,何门何派?”
天九见此人较为难缠,索性道:“万星剑门下的马青,这位是我师妹马素。”
衙役笑了笑:“万星剑门?这当真是奇了!你等自东面而来,可是要回派?”
天九顺着他说道:“自然是回派。”
衙役眼眉微动,道:“你师承何人?”
天九只知万星剑门五年之前的掌门乃是马万江,随即回道:“师父乃是掌门马万江。”
衙役咦了一声:“那便奇了,据我所知,马掌门亲传弟子只有三人,两个儿子和关青山,且三年之前便已封门,不再新收弟子……”说罢仓啷一声抽刀在手喝道:“给我绑了!”
身后两人闻言便要上前,天九无奈瞬时暴起,一掌劈在衙役面门,直将他震晕在地。
另两人惊得呆了,两根水火棍也不知何时已被天九使刀劈断。
“我二人与此事绝无干系,且火中无辜枉死了亲眷。你们两个去将其中女子尸骨挑拣出来,可保你们平安无事。”
两人只觉眼前万星门弟子武功高强,轻易便可要了小命,只好去了那间屋内。
衙役多少懂些仵作之术,且大火趋势较快,一些个大骨并未烧碎,便将看似女子的尸骨挑挑拣拣,半个时辰后装了半包袱跑了过来,道:“依您的吩咐,这便是女子的尸骨。”
那时蔡蕴娴头颅飞得极远,按理说不应在火中焚毁,将尸骨交予慕君还之后借口要去方便,独自向头颅所飞方位走去。
走了片刻便见到一片土丘如巨人之腹仰面向上,上面立着百十棵黑皮杨树,其中一棵树顶落着黑压压一片乌鸦,天九暗道应是此处。
俯身捡了十几颗小石头向上打出,只听吱呀乱叫,漫天黑羽胡乱飘落,乌鸦如黑云一般飞向天际,还有十几只坠地而亡。
天九脚蹬杨树瘤状疙瘩,几个起落便到树顶。只见蔡蕴娴一颗头颅自下颌那处断开露出上颌白牙正死死卡在树杈之间。
只可怜她生前端庄得体,如今一头青丝烧得只剩一团乌黑,双眼已然被乌鸦啄了去吃了,便好似恶鬼一般好不吓人。
若不是那时见了她头颅飞出,还有一柄玉钗别在头颅,谁人也难以认出。
天九虽是死人见得多了,此种惨景却也是头一遭,且蔡蕴娴生前从未有过恶言恶语,又是为救女而亡,算得上是心善之人,心中竟渐渐生出了怜悯之情。轻叹一声:“慕小姐安然无恙,慕夫人还请安心去吧!”
说完此语,蔡蕴娴眼皮居然缓缓合上,将无珠之眼盖住。
天九并不惊慌,轻轻拔出玉钗,取了一口布袋将头收了一跃而下,在空中滑飞了近七八丈方才飘然落地,一旁百姓见了仰头赞叹,发出一阵惊呼之声,纷纷称是天人下凡。
两个衙役也未曾见过如此轻功,更是莫敢妄动,目送天九两人上马而走。
两人走出三里地,天九将玉钗交予蔡蕴娴道:“这应是慕夫人所用玉钗,对么?”
慕君还见了清泪长流,捂在心口泣道:“正是,这是娘亲与爹爹的定情信物。方才你……你去寻了我娘的……”
天九点点头道:“已然寻到,你也莫要再看了。”
慕君还瘪瘪嘴,强忍泪水道:“有劳马大哥……此地距外祖父家不足三百里……”
天九道:“在何处?”
“我外祖父江湖人称仁义百胜刀,现居咸阳。”
天九暗道蔡栩倒算是号人物,曾是旋风开山刀门下二当家。现居咸阳应是养老去了,那地虽也不顺路,倒也不算太远,这母女二人如此凄惨,不如索性便送她去。
想到此处问道:“你是想将慕夫人暂且葬到外祖父那处?”
慕君还含泪点头:“除此之外,我不知该去向何处?更何况如此血海深仇,仅凭我一人之力一时间也难以去报。”
天九心道原来这世间之事远非只是生死这么简单,死得痛快,活着的却一世受累。似我这般死了便是死了,无人挂怀伤感,倒也利索。
“马大哥,劳烦您送我到咸阳,我外祖父定然会重金答谢。”慕君还唯恐两人自此分道扬镳,只好以金银诱之。
天九正愁如何答应此事,听慕君还如此讲来随即道:“如此甚好,慕春雷寻不到咱们,说不定便要先去你外祖父那处生事,我护送你去最为稳妥,若是赚些酬劳也是极好的。”
慕君还听了慌忙道:“你的意思是慕春雷会对外祖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