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兄,今日着实迟了些,改日再聚。”天九见厉若恬小脸发青,指了指木凳道:“厉小姐,方才这杯酒只喝了一半,岂不可惜?”
厉若恬心中窃喜,佯装为难道:“只怕慕姐姐不愿与我饮酒。”
慕君还起身将她拉到木凳之上坐下,转身对厉斩荒等人道:“若恬小妹随着我们一路同行也算是同甘共苦,今日之酒定然要喝到尽兴。待酒足饭饱,我与大哥再将她送到三公子那处,如何?”
厉斩荒一双丹凤大眼死死盯着厉若恬,她却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说道:“正是如此,三哥你们先行回去,待会我再去西面永福客栈去寻你们,莫忘了替我选间上房,再……”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这才起身在厉斩荒耳边轻声道:“要店家多烧些热水,这一路风尘仆仆的……”
厉斩荒细眉微皱,便好似貌美如花的怨妇一般,低声道:“爹爹出门曾有交代,一是不得随意生事,二是不得饮酒误事,三是不得胡乱结交。三条你占了两条!还不快些随我回去。”
厉若恬脸色微变,低声回道:“若不是早先你完败于此人手段,何须要到西洲寻我?我与他结交也是为了断意剑的下落,回去也对爹也好有个交代。再者说现今我已平安无事,这几日你为寻我星夜兼程,还是回去安心歇息,明日再寻他不迟。”
厉斩荒受了旁人的闭门羹本身便待不住,加上自身也着实疲惫,也不再和她絮叨,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永福客栈此处向东五里便是。”一转身出了屋子。
单赤心在外等得焦躁,背着双锏闯了进来,见厉若恬竟又坐了下去,终是忍不住喏喏道:“小姐定要早些回去,三公子这一趟寻得好生辛苦,一路之上也不知哭了几回。”说罢眼圈泛红,竟好似要哭出来。
厉若恬回头颔首,露出一丝微笑:“我晓得了单大伯,你们回吧。”
其余人见领头之人已然撤了焉有再留之理,除韩闻广拱手告辞之外,其余人均是冷面不语。单赤心回头望了三回,这才缓缓走了。
慕君还将那条大鱼正过身来,也夹了鱼眼放在厉若恬眼前,举杯道:“恭喜小妹寻到亲人,不日便可回御剑山庄了。”
厉若恬轻轻白了她一眼,嗔道:“姐姐这是要赶我走么?”
“你多虑了。”将酒杯与厉若恬的轻轻碰了碰又道:“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况且西洲之行我也只是厚着面皮随着大哥而来,你走与不走我可不敢妄言。”说罢望了望天九。
天九恍似并未听到,第五杯烧酒已然下肚,正拿起一根羊腿大肆啃食。
厉若恬见他并未出言驱客,似是已将她当作同伴,心中竟觉一丝欣慰,不由将那半杯葡萄酒饮净了。
慕君还也随着干了,放下筷子道:“三公子对你重情重义,手段更是厉害,咱们方才进城便已知晓。”
“这有何难?咱们要进西洲国,镇东关乃是必经之地,他早先到了,再安人在城门前守候便是了。”
慕君还听了心中有气,道:“我们女子之间聊些家常之事,你这大男子便莫要插嘴了!”
“若是你觉得我三哥如此佳妙,倒不如我从中做媒,将你娶进御剑山庄!”
“净说些醉话,你三哥生得比我都俊俏,姐姐自惭形秽,饮酒!”
两人相视一笑,你一杯、我一杯,顷刻间,那一坛葡萄酒竟饮去了六成。
天九这才饮下第十二碗,见两人互不相让,竟还要尝一尝烧刀子,欠身捂住酒坛道:“你们莫以为这葡萄酒软糯香甜,饮多了那后劲一旦上来便人事不知了!还要动我的烧刀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厉若恬醉眼惺忪,伸手便要抢酒,只是伸了五六次都落了空,只看得好似有三个天九在对面皱眉。
“我看你这酒已然上了头,待会便如你家慕姐姐一般成了一滩泥巴。”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响,原是慕君还一把推倒了酒杯,伏在桌上已然昏睡过去。
天九扭头向旁边那桌招招手,之前的青楼女子起身迎了上来:“大爷有何吩咐?”
“你叫做潘银巧,对么?”
“大爷居然记得奴家的名字……正是,唤我巧儿便好了。”女子道了个万福。
“好!”天九指着慕君还道:“巧儿,你带几个姑娘将她扶到客房歇息,夜里也轮番照料照料。”潘银巧应了,领了两个姑娘将慕君还扶走了。
厉若恬此刻也已人事不清,天九又将那岐州姑娘唤到近前道:“程姑娘,你来扶起厉大小姐,我驱马车送她去永福客栈。”
那姑娘上前将厉若恬扶起,天九则驾着马车将二人送到五里之外永福客栈。
残月疏枝之下,单赤心的影子好似一棵古松。见一辆马车披夜而来,知道是厉若恬归来,急忙上前走了几步。
天九勒马,见单赤心方才所站之地密密麻麻俱是脚印,知他忧心忡忡,也不便打趣,正色道:“单大侠,厉姑娘多饮了几杯,此刻已然大醉,我看你等也无女眷,便将随行的程姑娘带来由她在夜里照料。程姑娘身世坎坷,这世上几无亲人,待厉姑娘醒来烦请你转告,我有意将程姑娘送进御剑山庄,还请留下。”
单赤心点点头:“马少侠能将我家小姐平安送回老夫甚是感激,程姑娘入御剑山庄之事我先答应下来,待小姐醒来再行告知。”
程姑娘听了流下泪来,她的确不知今后何去何从,如今已有归处,不由下车跪谢道:“多谢两位大爷,大恩大德终生不忘!”
而后将厉若恬小心翼翼地扶进客栈之内,天九拱手与单赤心道了别,马鞭轻扬驾车而去。
在青石大街之上行了不足二里,城中已无人迹,唯有零星猫鸣狗吠,与白日里喧哗之景简直是两处人间。
天九酒喝了半饱,正急着回去再饮。却耳听两旁房顶之上传来脚踏砖瓦的轻响,索性停下马车,坐在那处静静等候。
不一刻,啪叽声响传来,有两人同刻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