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语纤哼了一声:“世间万物祥瑞吉祥的何止万千,为何非要喜欢这不祥之物?”
天九面沉似水,许久才道:“本就不是什么良人,要那些个祥瑞之物何用?倒不如多谢邪物伴身,省去那些个俗世烦恼。”
罗语纤走了两步又停下,静静看了天九一眼道:“这话讲得通透,看来你年纪轻轻所经磨难定然不会太少。”
天九脚步轻快,边走边道:“凡事泰然处之,便甘之若饴了。什么磨难,但凡死不了的都为小事。”说罢挥刀前行,每挥一刀前路荒草小树便横倒大片,便如波浪一般极快向前。
走了片刻,忽然之间草木皆无,满眼的碎石遍地,虽是远处石壁耸立,四人还是有豁然开朗之感。
天九定睛瞧了瞧,见东面碎石较少,好似一条旧路延伸至石壁之下,举刀一指:“那处好似有条石径,应就在此处了。”
四人正待前行,石壁之后忽地传来剧烈响动,好似有猛兽相斗。为求稳妥几人躲到一处巨石之后,响动愈来愈大,且伴有咆哮之声,不时冲撞在石壁之上。一时间碎石如雨坠下,落地之声犹如雷鸣,石壁之前空地之上回音不断,直冲耳鼓。
天九低声道:“石壁之后应是两头猛虎相斗,咱们不如坐山观虎斗,待它们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
罗语纤席地而坐,捶捶腿道:“老娘倒是不怕,不过有戏可看也是好的。”
洛八郎矮身蹲地走到罗语纤面前,满脸堆笑边捏肩边道:“老娘一路辛苦,孩儿心疼得很,俱怪孩儿无能。”
罗语纤笑骂一声:“你这逆子!此事怎么能怪你?怪只能怪你那负心薄幸的爹,若不是他,老娘又岂会跋山涉水来这不毛之地……”
天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一指,四人只听一声轰隆巨响!石壁之上忽地飞出一大片碎石,好似天女散花一般铺满半空,乱石落地之时又是巨响萦绕。
而后一头斑斓巨虎满嘴是血猛冲而出,身后则紧跟另一头。两头猛虎身形巨大,加上身后铁尾足有丈余。此刻虎头之下白毛乍起,两张巨口血水白沫四下纷飞,显是已然争斗多时。
天九看罢低声道:“前面那头乃是公的,后面的则是母的,此时争斗应是那公的打起小老虎的注意,这才引得母老虎发威。”
罗语纤听到母老虎三个字心中一动,暗道这厮好似指桑骂槐,当年洛九霄临走之前也曾骂她为母老虎,不由道:“公老虎品行不端,母老虎咬得好极了,最好便是将它咬死!”
也便如罗语纤之言,再看两只巨虎一跑一追,公老虎腹下已然鲜血淋漓,母老虎的确是占了上风,也只窜了五十余步巨足便显出些许虚浮,已是强弩之末。
困兽犹斗,何况是兽中之王。眼见便被母老虎巨爪拍中后股,不禁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狂吼,后腿跳起蹬在母老虎面上,直将它蹬了个趔趄,而后掉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在脖颈之上,四只粗腿踩得尘烟四起,竟扑通一声闷响,奋力将母老虎搬倒!
母老虎肚腹朝天,瞬时处在劣势,任是它四爪乱舞也碰不到公老虎分毫,眼见渐渐乏力,原本高亢之声变为哀嚎之音。
慕君还一脸暗淡,抹泪道:“当真可惜……”
“老娘救你!”却听罗语纤一声狂叫腾跃而起,将拐杖高高举过头顶。
那杖上龙头乃是黄铜所铸,少说也有二十斤,本就是罗语纤老年之后所用兵器,只听半空里呼的一声闷响,那龙头划过一道金光,当真如飞龙坠天咚的一声正中公老虎眉心。
霎时间,虎头之上血水四溅,那公老虎一对眼珠各自飞出,鼻子那处倏然塌了下去。
罗语纤还不解恨,落地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又挥动拐杖呼呼砸了五六下,直将一颗虎头砸成肉泥。
慕君还见了目瞪口呆,只见罗语纤身上满是红血,站在那处喃喃自语:“如何!如何!还敢不敢造次!”
母老虎费劲气力才翻过身来,趴在那处张口吐舌喘着粗气,脖颈间鲜血直流伤势颇重。
洛八郎慌忙奔了出去,为防它起身伤了老娘,抽出一柄沉重长锏便要结果了它。
罗语纤伸手拦住,喝道:“你作甚!”
洛八郎连忙道:“这畜生不明是非,孩儿怕它伤了你!”
“放屁!它哪里像你们男子那般无情?”罗语纤对着狠狠公老虎踢了一脚,走到母老虎近前,俯身拨开脖颈间的皮毛。
只见皮毛之下两个拇指大小的血洞汩汩流血,母老虎已然毫无气力,只剩羸弱喘息,不由颤声道:“只怪老娘出手晚了些,未能救你性命!”
母老虎好似听得懂了,双目之中流出串串浊泪,而后缓缓仰身躺倒,渐渐没了声息。
罗语纤长叹一声:“你只想着赶它出去,它却想着要你性命,可悲,可悲!”
天九走上前去,冷冷道:“畜生就是畜生,只晓得你死我活,即便是你不杀这公老虎,看它的伤势也活不久了。”
罗语纤默然呆了半晌才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不可一言概之。”
天九见两虎所冲出的石壁处曾是一处人为凿开的门户,点点头道:“或许如此,咱们这便穿过那道石门瞧上一瞧。”
四人走到石壁门户那处,只见那处原本应是早先凿开供人行走,后又堆满碎石封堵。数十年风霜雷雨已然塌了一半,被两虎冲撞这才门户大开。
天九将两侧碎石轻轻推倒而后穿过石门。前路草木稀少,且并无碎石杂物,隐约可看到远处当真有一处破败屋宇,待要指给众人,天际却传来乌鸦聒噪鸣叫,乌压压黑云一般落在屋宇之上,想是方才两虎争斗惊散了它们,此刻恰好回转。
罗语纤见了不由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本事,若不是你,要想寻到此处定然是难于登天。”
天九不语兀自前行,一路之上红血斑斑,方才两虎之斗甚是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