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坚持，贺钧当然不会反对。
立马就想办法去找人借了个板车。
两斤粗粮，把他们送到地方。
让小坵坐在板车，和行李在一起。白芷要跟贺钧一起走。
可贺钧让她上车，还将早就准备好的草帽给她和小坵带上。
“你也上车，我在后面帮忙。不怕稳不住。”
白芷的道，“我自己走路，问题不大。”
贺钧摇头，“等下见到爸的时候，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他能不着急？”
白芷一下就迟疑了。
甚至有点后悔。不应该直奔地址而去。
她其实应该想办法修整一下，不那么狼狈再说的。
贺钧将水壶递给她，“马上就到了。这会天气还凉快。”
等下会更加凉快。
白芷点头，老老实实的上车了。
白芷坐在车上。
小坵忍不住小手比划着问，“白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白芷沉默了一瞬，想了想。
她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幽默，很风趣，也很好的爸爸。
那是白芷小时候的所有快乐。
整个大院所有人都羡慕她有这样的好爸爸。
白父，早些年其实也当兵的，是军医。
他是20年代末出生的，跟着那些洋人大夫学了很多。
他医术也很好，只是他是西医。
后来建国后，他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研究上。
研究将中医的验方给转变成现在可以用的中成药。
白芷都不知道要怎么描述她爸爸。
或者说，对于她来说，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她爸爸，她几乎都要忘记她爸爸是什么样子的了。
白芷和小坵说她小时候的事。
“所有孩子都会被约束，只有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爸爸会每天带着我去看他工作。”
“会给我买糖葫芦，奶糖，饼干…”
“会自己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那时候局势不好，有些电视里有的东西，别人说是资本家的东西。我想要，他依旧会顺着我，会偷偷自己做给我。”
“会给我讲故……”
越说，爸爸曾经的形象就越发清晰。
可越临近爸爸所在的地方，白芷越是心慌了起来。
太久没有见过她爸爸了。
她知道这边到底有多苦，知道爸爸在这里会又多受罪。
贺钧伸手握住了白芷的手。
白芷道，“我，很多年没有见我爸了。”
“当初，为了我成分不被影响，我爸将我留给了我妈。”
“爸爸以为我是她的女儿，她就应该会对我好，至少会比在她那边好，至少比寄人篱下的好。”
其实，韩春霞再婚之后，她可不就是寄人篱下了吗？
她比寄人篱下还要可怜。
寄人篱下，人家只是客气，但是，白芷在季家的日子……
韩春霞只会让她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忍耐，一步步将自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她是真的觉得，早知道这样，她应该跟爸爸一起去西北。
不管跟爸爸在一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贺钧握住白芷的手。
小坵也担心地看着白芷。
白芷笑了笑，“没事，我是高兴的。”
白芷的确应该高兴。
上辈子到最后她也没有机会再亲眼见一见爸爸。
现在却不一样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有机会有重新活一回。
让过她的回到了自己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还活着的时候，她如何能不感激呢。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就是怕，怕爸爸现在已经身体不好。
怕自己还是来晚了。
贺钧握紧了她的手，“马上就到了。”
板车已经走了不远的距离。
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农场了。
白敛之所在的这个农场，还是要被监管的。
他们进去之前，身上所有包裹，证明都被一再查验。这才让他们进去。
对方直接将他们带了进去。
那是，一个最简单，最爱的那种土坯房，在农村，基本都是牲畜来住的。
只一靠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出现。
看到爸爸的那一瞬间，白芷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眼泪哗啦啦落下，“爸爸。”
白敛之脸色蜡黄，明明瘦得厉害，却又带着一点浮肿。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可是，又瘦又黑，头发几乎全部都白了。
他才四十多岁啊！
这一声爸爸，让周围几个房的人都是一愣。
都卡了过来。
白敛之也是一愣。
可这个声音不断回响，她才突然意识到。
这是在喊他。
刷的一下看向院子外面，院子最显眼的就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他离开的时候，白芷虚岁才十二。
如今却已经彻底是个大姑娘了。
“芷宝……”
听到这个称呼，白芷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地落下，“爸爸。”
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
都跟人低声说了几句。
也都知道白敛之有个女儿。
有人上来跟贺钧说了一句，让白敛之今天不用上工，他们会去跟人打招呼。
贺钧一一道谢。
白芷却完全顾不上那些。
她只是这时候的才是真的意识到，她爸在这八年里到底受了多少苦。
再多的言语，也没有如今亲眼看到，亲自把脉能够体会得到。
白敛之抱住扑上来的女儿，拍了拍，
眼圈也是通红的。
长大了，可是，他却没能经历他姑娘长大的所有过程。
听到白芷哭得泣不成声，白敛之怕她噎着，“不是说自己都是结婚的大姑娘了吗？怎么还哭鼻子？”
白敛之拍了拍她，“别哭了。”
白芷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
这一面，她不是经历了七八年，她是等了几乎一辈子。
她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哗啦啦落下。
贺钧将手帕递过去，低声道，“别哭了。”
“我们进去说。”
白芷伸手抱住贺钧，靠在贺钧的肩膀上。
就像是贺钧内疚自己没能照顾小坵一样。
她比贺钧还要内疚。
内疚自己上辈子居然没能早早来到西北，没能见爸爸最后一面……
贺钧轻轻拍了拍她。
白敛之这才有时间看向了贺钧和小坵。
哪怕是用老丈人的眼光去挑剔地看贺钧。
其实觉得，至少就这么看着他长相气质，贴心程度等方面，还是可以的。
最关键是……他能看出自己女儿应该是真心愿意的。
她也足够信任和贺钧。
只是，这对于一个几年没有见过女儿的爸爸来说，就不是太好的消息。
总有一种……家里最精心的白菜被猪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