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三份饭。
她喊了小坵来吃饭。
最后把贺钧的那个饭盒放在贺钧面前，递过去了一个勺子。
“左手用勺子，没问题吧？”
她没有等贺钧开口，只喊了小坵继续吃饭。
小坵看看他再看看贺钧，迟疑着。
白芷摸摸他的脑袋，“快吃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坵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白芷这会似乎在生气。
可他也不知道白芷为什么而生气。
他小手比划，“姐姐别生气了。”
白芷垂下眼帘看他，“我没有生气。”
她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住，定定地看着小坵，“小坵。”
“你刚刚……”
“是不是喊你哥了？在车站的时候。”
小坵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贺钧也愣住了，他也想起来了。
是的。
小坵在白芷遭遇危险的时候，喊了他……
他也看向了小坵，“再喊我一次？”
小坵张了张口，又闭了回去。
白芷掐掐他的脸，“没事儿。”
“先吃饭。”
白芷觉得还是庆幸的。
危急时刻能喊出来，以后她就不怕贺老太他们偷偷对小坵做什么了。
至少小坵到时候会喊出来。
“先吃饭。”
贺钧左手吃饭不是很方便，但也算是勉强能喂到嘴里。
白芷努力让自己不去看。
只是等他吃完了。将饭盒勺子收走去洗。
他的伤势其实还是比较严重的，医院让再住两个晚上，公安那边也要多询问询问。让他们暂时不要离开。
可是，贺钧找白芷沟通，依旧不顺利。
白芷假装睡着，就是不肯回应他的问题。
这一睡，就真的睡着了。
梦里，白芷又回到了贺钧为了救她而死的时候。
她抓着他的手，怎么喊，他都回不来了。
最后贺钧说着，“我后悔了……”
白芷眼泪直接湿了枕头。
贺钧发现的时候，心里一惊，“芷宝，芷宝……醒醒。”
白芷像是大喘气一样，看到贺钧之后，直接扑到贺钧身上，掀开他的衣服。
胸腹部没有伤。
贺钧真的没事儿。
贺钧任由他动作，只是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肩，“别慌，别怕，我没事。我好着的。”
白芷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来。
她抹了一把脸，“我去洗漱买早餐。”
贺钧去一把抓住了白芷的手，“你怎么了？”
白芷摇摇头，“我没事儿。”
贺钧攥着她的手不放开，“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
“好不好？”
“你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改。”
白芷垂下眼帘，“你没错……”
贺钧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可是你生气了。”
白芷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我没有生气。”
“我说了。以后不要在我前面为我挡刀。”
“我不需要。”
贺钧沉默了一瞬，“我做不到。”
白芷压着声音，低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不需要你拿你的命来救我！”
贺钧看着她，“你怕什么？”
白芷一怔。
贺钧摸着她的脸，“怕我因为你死？”
“怕我死在你前面？”
白芷突然抬头，狠狠瞪他，“闭嘴。”
贺钧反而嘴角翘起，“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白芷却扭过头，不再说话，眸子沉沉。
贺钧察觉出几分不对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摸。”
“我心跳强劲，脉搏有力，我好好的。”
他看着白芷，低声道，“芷宝别担心，我只是伤了胳膊而已。”
可是白芷这会的脑海里，全部都是今天的一幕幕和上辈子，贺钧死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白芷道，“是，这一次只是胳膊，下一次呢，万一下一次伤得是其他地方呢？”
“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也不愿意你挡在我前面。”
贺钧伸手抱住她，强迫她看着自己，“我真的没事儿。”
“也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事，万一呢。”白芷质问，“万一呢？”
贺钧道，“那我保证，一定会保护你，保护小坵到最后一刻的。”
白芷愤怒道，“然后呢，然后的你再继续死在我前面吗？”
“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内疚里。”
贺钧抓着白芷，不知道她情绪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好像是，真的体会到那种有人为了她，死在她面前，时时刻刻活在愧疚里一样。
他看着白芷，让人看着他的眼睛。
非常认真的道，“我是上过战场的人。”
“我见惯了生死，可是我也特别惜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是因为你死的。我不要你为我愧疚，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
“只要你快乐。到时候，你的命是我换回来的。你更应该替我好好过好。”
白芷眼泪忍不住，直接落下。
“不，你会后悔。”
贺钧皱眉，“我不会后悔。”
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
“但是，我不会后悔。”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愿意为一个人挡刀，愿意为那个去死。”
“那，那个人绝对就是比我命都重要的存在。”
“我只会庆幸。”
“庆幸，我可以用自己换了她活下来。只会希望她活得更好，更快乐。”
白芷愣住了，“可是你说你后悔了。你说你后悔不该跟我这样一辈子。”
贺钧看着白芷，抓着她的手，“那我一定是后悔没能早点对你好。”
“后悔没有早点和你结婚。”
“后悔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努力，让你遇到危险，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白芷彻底愣住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话其实还可以这么理解。
贺钧单手将她抱在怀里，“如果我说后悔救你，那绝对是假的。”
白芷问，“那，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贺钧沉默了一瞬，道，“是妻子，是爱人。”
“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
白芷的额头抵着贺钧的肩。
眼泪不断落下。
贺钧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
“梦里的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了。”
白芷低声道，“贺钧。”
贺钧应了，“我在，我一直在，我没事儿。”
“贺钧，说你爱我。”
贺钧一顿。
白芷仰头看着他。
贺钧耳尖都微微红了，低声道，“我爱你芷宝。”
白芷脑袋抵在贺钧肩上。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
如果不是爱。
贺钧为为什么容忍她闹了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离婚后那么多年，一直一直没有再婚。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那么关注她。为什么能在她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赶到。
为什么会愿意用生命保护他。
谁的生命不重要？
贺钧难道就是不喜欢活着的？
不过是因为她在贺钧心里更加重要。
白芷后悔，后悔她怎么到了今天才发现。
小坵迷茫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昨天还在吵架的两人，突然就和好了。
而且是非常好的那种。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
可还是不能理解这些成年人的想法。
变得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