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贺钧抓着她的手，陡然收紧。
白芷手腕都被捏疼了。
只是，那也只是一瞬，贺钧很快就回过神了。依旧握着白芷的手，只是放松了很多。
可是，贺钧还是恼了。
对于贺钧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母亲，小坵，以及白芷。
他母亲曾经的死，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偏偏王秀兰用这个事来刺激贺钧。
白芷反手握住了贺钧的手，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她盯着王秀兰，这个时候，再没有一个人，比王秀兰还要讨厌了。
白芷眸子沉沉，看向了王秀兰，不管她的尾巴藏得有多好，她都一定会想办法抓住她的尾巴，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王秀兰却一点都不慌。
已经将人得罪死了，还怕什么？如今，只要能得到应该有的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她看着贺钧和白芷，一脸担心的样子，“小钧啊，大伯母也不是吓唬你。”
“去农场改造的生活，你是见过的。”
“那群‘吃人’的会怎么逼迫人，你也是亲眼见过的，你年轻，性子刚强，可也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贺钧攥着白芷的手在发紧。
哪怕再怨，王秀兰的话说得再恶毒，贺钧也得承认，她这个话是有道理了。
他见识过，被打成资本家之后会被如何对待。
更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出事儿的。
而白芷，如今怀孕了……
他不能意气用事地让白芷跟他一起受委屈。
仇，什么时候都能报。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可白芷却笑了，“看来大伯母把我调查得挺清楚的。”
王秀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她拆穿，她只是笑，“所以，我说你们奶奶其实一直都是关心你们的啊。”
“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奶奶做这么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咱们徐家吗？”
白芷也冲着她笑，“是你们徐家，不是咱们……”
“既然大伯母调查得这么清楚，就应该知道，我家就是资本家出身。”
“也应该知道，徐书记，以及我们生产队的人对我有多维护。”
“被打成资本家，就算是住牛棚……”白芷看向徐书记，“徐书记，您和大家也不会不管我们的，对吧？”
徐书记其实是有点担心的。
在他看来，不吃眼前亏才是正确的。
什么报仇，都可以等等。以后再说。
可是，被白芷这么看着，他还是点头，“你为了咱们大队做过什么，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所以，只要是在咱们大队，只要是我们能伸手够得着的地方，都绝对会护着你。”
白芷看向了王秀兰。
王秀兰摇头，“白芷啊。你就是太年轻了。你怕是没见过那些受委屈的。这世道……”
“有什么比你，比小钧，小坵的前途重要啊。你说你们，这样的，何必啊。”
“小钧爸爸如今的位置，怎么也能给小钧把未来给安排好。”
“你们这么一闹，全家都要毁了。”
她看向了徐百战，“过去的事，我相信妈不是故意的。其实，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妈已经知道错了。阿盛二叔，你能不能看在妈这么大年纪的份上算了？”
贺钧抓着白芷的手，又紧了紧。
白芷嘴角翘起了个好看的弧度，王秀兰在挑拨离间。
在提醒徐百战，贺钧和白芷这么闹事，会让徐百战彻底失去工作。
王秀兰还道，“你也是被下放过的，你也知道当初咱们家受的是什么罪。再来一次，可未必会有如今的好结果。”
她不住的摇头。
徐百战脸色不断变化，他不怕自己被打下去。
但是，他不能看着白芷和贺钧他们吃苦。
尤其是小坵和白芷，一个还小，一个刚嫁到他们家，还怀孕了。
徐百战动了动唇。
他想查清楚，甚至是让徐老太这个亲妈都接受自己应该有的惩罚，他都能接受。
可是，要让他怎么接受，事情一旦闹大，贺钧和贺坵去接受劳动改造的事儿。
他看向了贺钧，看看小坵。
“是我眼瞎，所以害死你母亲。”
他语气艰涩，“我比任何人都想查清楚当年的事儿，但是，我不想让你们继续吃苦。”
“我不能接受你们再出事。”
“所以……”
王秀兰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她知道，徐百战要妥协了。
徐书记一直在旁边站着，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叹。
他其实比徐百战还能理解徐百战的选择。
没什么比家里人的安危更加重要。
贺钧的眼神却冷了下去。
白芷看着徐百战，“您这样的做法和徐老太太有什么区别？”
“都是自以为为了别人好，想要帮人做决定。可是，你们的选择，真是为了别人好吗？你确定你做的选择，就是贺钧想要的吗？”
王秀兰脸上刚刚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从徐百战之前的话里听出了徐百战的意思。徐百战松口了。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担心贺钧跟贺坵那俩小王八蛋。
可是，她知道，打蛇七寸真是有效果了。
她嘴角都要翘起了。
可紧接着就听到了白芷这一番话，脸色顿时一变。
“白芷，你跟小钧还小，当然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长辈还能害你们吗？”
“是，你们还小，还只知道意气用事，只知道清高。可是，等到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干苦力，只能吃糠吃野菜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你们……”
白芷冷冷看着她，“贺钧不小了。你说的这些算什么？”
“他过过比这更苦的日子。”
“小坵满月而已，就和他一起被人关在门外淋雨。”
“吃糠，吃野菜？那至少还饿不死。小坵只差一点，就被人给饿死了。贺钧也是被大队部给救下来的。”
“王秀兰，我们最不怕，最不畏惧的，就是你所谓的没前途，没好日子过。”
看到王秀兰脸色骤变，白芷一点都没管，直接看向了小坵，“小坵，你怕吃苦吗？”
小坵神色有些紧张，明显是没有面对过这些场面，有些惊慌，可是听到白芷的问话，他还是道，“我，我不怕。”
“我不怕吃苦。”
他能听到王秀兰的很多话，他竟然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只要有大哥和白芷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王秀兰脸色格外不好看，“白芷啊，你呢，你不想回城了吗？你不想过回之前的日子吗？”
白芷挎着贺钧的胳膊，“不想。”
“红旗生产队很好。”
“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
王秀兰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个个居然是这么又臭又硬的狗脾气。
“孩子二叔，你可不能这么由着两个孩子胡来，咱们做大人的，要理智一点。”
徐百战冷冷看着他，最后看向了贺钧，“小钧，你怎么想的？”
贺钧看向了白芷。
白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不怕苦，孩子也不怕。”
“你相信我。”
贺钧此时才抬眼看向了徐百战，“我只想要一个真相。我要知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也要让犯罪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钧看向了徐百战的眼神沉沉的，带着失望，“证据都在我们手里。你如果不想查，我也会自己查！”
徐百战心里钝疼，他知道，贺钧是不相信他了。
他看着贺钧，道，“我不在乎所谓的前途。”
“八年前，我愿意松手，是以为你妈妈带着你出国了。我怕她因为我继续留下来吃苦。”
“我不在乎自己所谓的前途和好日子。”
“我有旧伤，活不了几年。我只是希望你们兄弟俩能过得好。”
“只要你想，那我现在就让人继续调查，我会从帝都那边报案，有人谋害我的妻儿，调查力度会很大。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人。”
王秀兰脸色顿时一变，“徐百战，贺钧，你们疯了吗？”
可是徐百战压根没有看他们，已经让他的警卫员去公社打电话了。
王秀兰是真的慌了。
她知道，徐百战说有人故意谋害他这个级别的妻儿，很多事儿都瞒不住。
“你们想害死白芷吗？”
白芷看着那个警卫员离开，真的去打电话了，这才看向了王秀兰，笑了笑，“大伯母似乎忘了。”
王秀兰一顿，“忘记什么了？”
“你们陷害人，陷害得太长时间，就连真相都忘记了。”
“贺家根本不是买办资本家啊。”
王秀兰是真的愣了一瞬。
想到什么，脸色是真的彻底难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