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梵音挑眉,随意笑了笑,倒也没有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微微阖上眼,像是丝毫不在意身后站着个人一样,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如今正是要休息的时候,顾梵音放在椅子上,没过多久就感觉到有一双手轻柔的将自己抱了起来,往屋里去了。
“……”
宁执紧紧抿着唇,目光总是忍不住瞥向她安宁的眉眼,连最为尖锐的刺都软塌塌的趴了下去。
他把人放在床上,捏了个清洁咒,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半晌,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话。
“滚下去——”
依然闭着双眼的顾梵音懒懒拉长了语调,看着不像是怒骂,而是平淡至极的叙述。
宁执愣了愣,也没说话,被身前的手一推,就“咕噜咕噜”顺着力道滚了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些惊醒了顾梵音,后者抬了抬眼,侧过身正对上那双雾蒙蒙的,呆愣又委屈至极的眸子。
半点没有新任魔尊的尊严。
她笑了,自顾自打量宁执片刻,就卷着旁边的被子朝着另一边睡去了。
宁执:“……”
宁执:“……哦。”
他揉了揉眉心,坐在地上看着那道充满着疏离的背影,瞥了眼周围黑暗昏沉的环境,安静的找了个地方,蜷缩着睡了。
呼吸声逐渐清浅。
可背靠着另一边的顾梵音却依然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焦灼的视线,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愈发平静的呼吸声愈演愈烈。
顾梵音:……
她决定不管。
翌日,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顾梵音睁开了眼睛,她转身起床,并没有在底下看到宁执的身影。
反倒是外面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
顾梵音有些懒散的揉了揉眉心,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走出去,刚踏出门就撞见了那个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是宁执。
他依然没有魔尊的样子,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羹汤正往桌上放。
“梵音……”
“等等,”顾梵音咬字清晰的打断了他,顿了顿,又满脸狐疑的走过去看了几眼,“你终于要下毒了?”
这个味道……怎么看都似乎和美味搭不上边?
宁执:“……”
宁执走上前试图解释:“这是我做的,没毒。”
顾梵音:“……”
顾梵音笑眯眯:“哦,这样啊——所以你是终于在魔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
“不过这个味道你倒是可以去找巫鹤练练。”
宁执:“……”
他看着眼前只有卖相的东西,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我只是想一直陪着你。”
“我这里并不缺大厨,”顾梵音淡淡说道。
转而在旁边坐下,语调懒洋洋的:“更不缺随随便便就会跑走的——”
“梵音,”宁执终于听不下去,垂眸把视线落在那些羹汤上,默默把出主意的浮玉拉进了黑名单。
“想说什么?”顾梵音手里把玩着空荡荡的茶盏,支着侧脸,盯着宁执,压平的唇角缓慢勾起。
宁执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喉结轻滚了下,默不作声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垂下眼,情绪晦涩难辨:“梵音,不要这样对我。”
他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注意到风里消失不见:“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要——”
“噗——”
有血的声音穿过了她的耳膜。
顾梵音愣了愣,动作比情绪更快,抬起的手强行扭过宁执要偏过去的头,随即掀起眼皮,直直的看着那道从唇角溢出来的鲜血。
她又安静的抓住宁执试图躲避的手,一点一点从指节缓缓掰开,看见的,便是同样被鲜血浸染了的掌心。
顾梵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飘,冷淡却又带着暴风雨欲来的平静:“现在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宁执。”
“梵音……”宁执呆呆的任由自己被摆弄,他仰着头,那点鲜血便再次不顾主人意愿落了下来。
“……只是一点小意外。”
片刻后,他干咳一声,原本迷糊的眼神转化为清醒:“一点微不足道的后遗症而已。”
“宁执,”顾梵音彻底被气笑了,松开那只手,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神色重新冷静下来,瞥过他明显强忍着的脸色,淡淡道:“这个时候若是说些什么,我会心软也说不定?”
宁执:“……”
宁执再度回归自己擅长的沉默里去了。
他能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人情绪有异,可这个时候,他却始终没办法把那些话宣之于口。
虚弱也好,难以避免的后遗症也好……那都本该是他独自承担的代价,而不是让顾梵音做出任何决定的砝码。
至少现在不是。
“看来你是决心要隐瞒到底了?”
顾梵音轻叹,那只沾染了血迹的手缓缓上移,越过他的视线,极其轻柔的捏住了眼前脆弱的好像一折就断的脖颈,两两对视,宁执垂下眼,就算生命被握在另一个人手上,也没有做出丝毫挣扎。
这无疑就是最后的默认。
顾梵音笑了笑,原本松垮搭在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仅仅几秒,宁执原本就惨白的面色迅速渗出了冷汗。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死在我手上好了。”
“放心——”
顾梵音歪着脑袋笑,脸上还带着敷衍至极的安抚,“你会陪着我的。”
“作为一句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躯体。”
宁执原本就被卡的逼仄的呼吸更加急促,那双深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艳丽到了极致的人,像是要一点一点把她刻进骨子里一样。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迟疑。
甚至在呼吸即将要散尽的最后一刻,他脸上还带着温柔至极的笑意。
“不要,丢下,我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极浅极淡,混着腥气落到顾梵音眼底,却不亚于一场极其湍急的海啸。
彻底将她原本的情绪扰乱的混乱不堪。
“啊,这样啊……”顾梵音松开了手,眼底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只片刻,就重新敛了下去。
她转身欲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那股小小的力道给牵引住了。
是宁执。
才刚刚得到了喘息的他半倒在地上,手里死死的扯着自己能握住的衣角,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