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京城。
南城门宽阔的街道两旁,挤满前来围观的人,威武的巡护营手持长矛于两侧开路。
南城门外,巡护营都卫武橡一手按剑立在马下,身姿魁梧纹丝不动,脸上却挂着与他糙汉子形象极不相称的欣喜泪水。
而他的前方,是骑着马的六皇子秦慕琼,以及坐在马车里的三公主秦慕妤。
眼下,秦慕妤正透过车窗,面色焦急地盯着远方:“怎么还没到?不是说快到了吗?”
马车旁站着的婢女桃红欠着脚观望了一会儿,突然欣喜:“来了!来了!公主,他们回来了!”
秦慕妤激动得下了马车。
远处,豁然出现一队人马,旌旗开路,浩浩荡荡,足有百十人。
待他们走近些,秦慕妤一一看过去,不苟言笑的三哥,意气风发的五哥,还有依旧玩世不恭的霍纯。
几个人都身姿挺拔,神采奕奕,虽离京几个月,历经磨难,归来依旧风度翩翩,光芒耀眼。
真好。
六皇子秦慕琼今年过了十五,已束发为髻,一头黑发半披半束,净白的面容配上清透的眸子,再加上他沉静的性子,颇有几分小大人的味道。
只见他利落下马,等使团靠近,一脸严肃地上前施礼:
“三皇兄,五皇兄,你们一路辛苦了。”
使团众人纷纷下了马。
秦慕甫微微点头算是应下,倒是秦慕修一副熟络的样子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
“我出发时你刚开始学骑马,如今已经骑得这样好了。”
大良男丁十五成童,始学射御。
秦慕琼此前一直在国子监皇子所读书,始终是个文弱模样,如今乍然见他立于马上,也有了几分飒爽。
“五皇兄谬赞了,若论骑射,三皇兄与五皇兄自是出类拔萃,阿琼远不如两位皇兄。”
秦慕琼就连谦虚都显得一本正经,小大人一样地绷着脸,显得很是拘谨。
秦慕修忍不住笑道:“六弟这性子,像三哥。”
秦慕琼不知如何接话,他与他的三皇兄并不熟——但这并不影响他崇拜他。
他虽教养于纳兰皇后,但因与秦慕甫年岁相差较多,再加上秦慕甫平日里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并不敢轻易接近,关系自然也冷淡。
但三皇兄除了为人冷漠,却是文武双全,做的出好文章,也上得了疆场,有勇有谋,是他一直默默学习和追赶的对象。
如今被五皇兄调侃像自己的榜样,他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小欢喜的。只不过对上秦慕甫那双冷淡的眸子,那点小欢喜又被浇灭了。
“你们是奉命来接我们?”秦慕修又问。
秦慕琼刚要开口,三公主秦慕妤先一步抢话。
“若非父皇下令,我才不来呢!在这破地方苦等了你们几个时辰,风又那么大,很冷的好不好?说吧!你们要如何补偿我?”
霍纯无情拆穿:“都三月底了,哪里冷了?何况三公主你一直坐在马车里,我可都看见了!”
三公主立马不乐意了,几步走到霍纯跟前。
“就你眼尖?本公主说冷就是冷!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冷?”
“好好好,你冷冷冷。”
三公主瞪了霍纯一眼,“就你多嘴!”
似乎还不解气,又伸手推搡了一把。
可就是这一推,三公主差点没站住,她本是去推他的胳膊,可却扑了空。
三公主愣怔一瞬,突然一把掀开霍纯的披风。
本该是左臂的位置,如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衣袖拧在一起,手腕处掖在皮质宽腰带上。
三公主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久久说不出话来。
霍纯忙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将披风拽下来,干咳了几声。
“咳咳,吓到你了?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哈哈哈。”
“……”
秦慕琼也看到了霍纯的断臂。
“父皇和霍家听说你还活着,都非常高兴。”
“那皇上不会撤了我的辅国将军封号吧?”
秦慕琼:“……父皇是天子,一言九鼎,应是不会撤回的,父皇还说要嘉奖你。”
“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是我拿一条胳膊换来的军功呢!”
三公主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使出力气踢了霍纯一脚!
“哎哟哎哟!”霍纯一边跳着一边揉搓小腿,“三公主,你谋杀啊!我可是功臣啊!功臣!”
三公主再没理会他,快速跑回了马车上。
秦慕修无奈摇头:“你们俩真是,每回见面不是打就是吵。”
“都是她在欺负我好不好?”
“谁叫你总是惹她?”
“我好冤枉啊……”
秦慕琼谨记着自己的任务,再次拱手道:
“三皇兄,五皇兄,各位大人,父皇为你们办了接风宴,酉时开始,你们可以先回府休息,晚些时候再到宫里赴宴。”
秦慕甫与霍纯对望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两位殿下先回府吧,我与三位大人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哎!可怜我这劳碌命啊!”
好不容易回京,刘录自然很想回去见娇妻,但想到今日要做之事,他还是压下心头急切。
随后,霍纯与此次出使的三位大人,在巡护营的护送下离开。
秦慕修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吩咐傅晓:“此次随本王出使的这些侍卫,一路辛苦,你去安排几桌酒席好好招待。”
“属下领命!”
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
纪文棠在边界抓住陈凌霄和千羽,俘虏私兵一千二百余人,此事一直是保密的。
他们甚至让陈凌霄继续向秦慕渊传递消息,就是为了迷惑秦慕渊,好在回京后,在皇上面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慕甫的三百暗卫早已离开队伍,悄悄回了兰墩山。
身后护送他们的百十人,都是西北军,同时护送的,还有几辆全包的囚车和几十副棺椁。
武橡与纪文棠交接后,命人先带他们去了巡护营驻地。
浩荡的队伍,最终只剩下秦慕甫、秦慕修,以及他们的贴身护卫十几人,还有一辆扎眼的马车。
此次京城一别,已有数月之久。
朝堂风云变幻,争储愈演愈烈,局势愈发严峻,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突然,秦慕甫看向城楼的某个地方。
他的直觉,那里有人。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高耸的城楼就像一只蛰伏的猛兽,好像随时要吞掉他一样,秦慕甫不自觉侧了侧身子,护住身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