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看着对面沉沉睡去的苗柔，心里五味杂陈。
快两天的不眠不休，这个原本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新晋偶像，变成了一个邋遢的小姑娘。
头发打结，油光满面。
却死死攥着释觉的手不放。
这段时间，苏浩才知道，除了释觉，她已经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和寺庙相连的部分只有释觉，和学校相连的部分只有她自己。如果不是她当上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偶像，她可能还有资格申请贫困生的名额。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释觉没了，寺庙没了，工作机会也没了，她向学校请个假，住在这病房之内，便无人问津。
漂亮的少女，大好的前途，原本已经快闯出一片天，都要看到照下来的阳光了，却还是要回到井里。
苏浩坐在她对面，痛心的是自己无法像她那样伤心。
人和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他除了尽力守在旁边，也没能帮上什么。
就在这时，陈墨出现在病房外，招了招手让他出去。
“怎么了？”
“定案了。”陈墨用手机晒出一份报告，那是郑独发给他们的资料。
有关晴轮寺一案，已经定位到袭击释觉的人。
阴阳家，向承意，有作案前科，目前行踪未定，还在逃窜中。
那天晚上，因为顾及臧松年和那个纵横家的老人存在，向承意拼着自己行踪暴露，也要先行逃离战场。分身二十五道，以致于目前郑独还未能追到他本人。
但百盟在社会里隐藏的各行各业的帮手，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
“作案动机呢？”苏浩压低声音：“他到底为什么要袭击苗柔的叔叔？”
“我怎么知道？但我听郑清说，晴轮寺早就没有正统的佛家人了，都是些来念佛的和尚，靠香火钱吃饭。这几年又没什么人拜佛，所以逐渐衰弱……”
“就剩他们两人了？”
“应该，就剩他们两人了。”陈墨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帮你看着。”
“回去？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和苗柔小姐卿卿我我的好机会，你想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苏浩转身就要走回病房。
却别陈墨按住了肩膀。
“兄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位小姐姐之前确实前途光明，但如果释觉死了，她也不愿意加入百盟，迟早因为怀玉被人搞。甚至……百盟可能亲自出手收回这两颗佛珠，如果佛家没有其他人来帮忙的话。”
苏浩没有说话，站在他的视角，隔着窗玻璃，可以看见俯在释觉手臂上的苗柔。
她的脚下，留了一地泪渍。
“不要和佛家扯上关系，说不定按他们的戒律，你们以后还不能结婚。”陈墨说道：“醒醒吧少年，怪就怪这个小姐姐没能摆脱与生俱来的身份，不然她一定是很耀眼的妹子。”
低头在苏浩耳边说完这句话，陈墨摇摇头，继续回去摆弄他的店面。
其实如果没有晴轮寺这一战，百盟这段时间还是很和平的。
但向承意的出现，再一次让百盟紧张起来。听说秦臻都往总部跑了一趟，递交了斩杀千面佛蛛的经过，或许有机会直接晋升四段。
那苗柔的命运呢？或许没人知道。
如果释觉无法醒来，那么他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晴轮寺，为什么会遭到袭击，就没人知道了。
不知不觉，苏浩已经站在了释觉的床边。
很多当代医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佛珠可以做到。从苗柔口中，他才知道他一直拿着的东西是某个罗汉的佛舍利。罗汉涅盘留下的东西，也是让他重生的法器。
里面蕴含的能量，不亚于一位六段强者的真气修为。
但，它也只能续命。现在手术做完，佛舍利的作用十分微弱，而百盟也没有把当时救治苏浩的仪器拿过来。
或许不是一种伤势，又或许，释觉的身份还不值得。
突然，苏浩似乎想到了什么，趁着外面还是白天，他离开了病房，回了一趟家。
秦臻去上班，屋子里空无一人。
苏浩的床底下，放着一个大匣子，上面落了不少灰。
从里面展开那张书法，上善若水四个大字飘逸遒劲，墨水的味道刹那间充满整个屋子。
苏浩带着匣子火速赶往医院，悄悄把熟睡的苗柔移到旁边的床上，然后把匣子放在释觉身边。
希望有用。
上清老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就算他人是普通人，但他的字绝对不普通。
他家里有字，结果字被老爸带走了。家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不带，去打架带字？
这可真是瞎子摸银矿——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加上他负伤的时候，梦里就梦到过这个匣子，用这个匣子里的水来洗脚，不是一般的舒服。
就算没用，就当给这个大叔在梦里洗洗脚也好，毕竟这里不是洗浴中心。
不过出家人去洗浴中心是不是不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苏浩盯着那匣子看了半晌。兴许是对佛家没什么效果，房间里除了多出来的那股墨水味，其它什么都没有。
和苗柔一起扛了两天，休息下来，也是昏昏欲睡。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病房里，传来苏浩小声的背诵声。
不管经文有没有用，默念自己熟悉的句段，还能起到一定的催眠效果。更别说，背这段话的时候，他总能想起在上清老人家喝的那杯茶，看着温热的茶水咕噜咕噜的从茶壶里倒出来，盛满整个茶杯。
咕噜咕噜的，像温泉一样。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苏浩趴了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背诵了，但如果有人贴近他的耳朵，会发现他一直重复的背这一章道德经。
一直以来，他以为这些法术全都是输出型的法术，耗费自己的经历甚至是生命力，来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
或许，他对这本书还了解的不透彻。
“嚯，真浓郁的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中年人悄无声息的摸进房间，看着病房里的三人，蹑手蹑脚的走近苏浩。
然后把他的手，放在另一张床上。从枕着释觉的手臂，到枕着苗柔的手臂。
再然后，把一束还挂着露水的鲜花，插在新买的花瓶里。
“可惜了，不吸两口真的可惜了。”臧松年摇摇脑袋，用食指轻轻抹过苏浩的嘴唇，背诵声戛然而止。
打开窗户，浓郁的真气就这样慢慢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鬼鬼祟祟的离开了病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