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不好啦！……”
“寺卿大人，不好啦……”
众人寻声看去，见两个寺丞往正急急忙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外头的人听了都是心头一紧。
长孙无忌脸色阴沉，再也没有刚才的云淡风轻，心里暗道：嘉庆这么愚蠢，竟然在这个时候下手……这可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而李崇义也吓的脸色惨白，强自镇定着喝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承乾已经凶多吉少，若是李象再被害死，东宫就真要主了，他这步棋算是彻底错了。
“燕王在哪里?“王良娣颤声问道。
情急之下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拦住了两个寺丞，两个寺丞一见急忙停住脚步，躬身一礼道：“良娣娘娘，燕王殿下不见了。”
王良娣差一点站不稳，还好被身边的宫女扶住。
后头的李崇义闻言大急，冲着两个寺丞大吼道：“怎么会不见了?——还不快派人去找！”
长孙无忌心里大定暗道嘉庆办事还算稳妥，没有留下李象的尸体，抬头见李崇义着急，便缓踱到前头，淡淡地问道：“李崇义，李象是陛下的定的钦案，你把他藏哪去了?“
李崇义闻言大怒，转身冲着长孙无忌大吼道：“长孙无忌你不要含血喷人，本公病了近一个月，不曾进宗正寺一步，燕王殿下自从进了宗正寺都是由你派来的段炎负责看押，怎么怨到本公头来了?”
长孙无忌听了怒哼一声，义正辞严地道：“李寺卿所说的宗正寺少卿乃是陛下亲定，你这样凭空污蔑老夫，置陛下于何地?”
“你——”李崇义此时已经心胆皆虚，急切间又找不到全身之策，哪里是长孙无忌的对手。
长孙无忌见此越发的得意了，不过他为了保持“宰相”风度也没有再在言语逼迫李崇义，只是微笑着扫向众人道：“李象自幼玩劣，此时——”
他大概是想说李娜象自己逃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剩下的话也全部卡在嗓子里。
只因为王良娣已经不顾身份，跪在了他面前，声泪俱下道：“长孙仆射，太子妃薨逝，太子殿下生死未卜，三皇孙年幼，您就高抬贵手放过燕王吧，太子殿下危急之时曾用飞鸽传书给我，让我带着两个皇孙远赴海外，永不回来大唐。”
说着把李白放在地上，就朝长孙无忌磕头，李白从王良娣怀里离开哇哇大哭。
饶是长孙无忌已经修练的铁石心肠，看见王良娣抱着李白朝他跪下，也被惊的浑身一震。
倒是不说王良娣身份多高，而是因为王良娣和李白现在扮演的角色就是准孤儿寡母，她现在跪地上就是李世民也不能发火，只能好言安慰。
可能有人要说王良娣只能算是李承乾侍妾，名不正，言不顺，长孙无忌可以不理她。
但是不要忘了，她出身五姓七宗之首的太原王氏，是李承乾请旨，由李世民亲自下诏选入东宫的良娣，与李承乾随便宠幸宫女有天壤之别。
就是像历史上，她无儿无女可以高居皇后之位，萧淑妃生有一子二女宠冠后宫，也只能屈居在她之下。
不多理论了，宗正寺前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大声怒骂了。
“奸贼，竟然敢毒害皇孙......”
“长孙无忌，快快交出燕王殿下！”
......
听说李象不见了，混在人群里的东宫供俸一下都急了，在人群里大声质问长孙无忌.
大唐百姓看见长孙无忌欺凌孤儿寡母，一个个义愤填膺，忍不住破口大骂。
长孙无忌抬四下一看心里更加着急了，若是坐实了是他杀害的李象，就算最后他辅佐李治登基，他和他的家族也难逃被追究。
毕竟当下的情形和玄武之变还是不同的，玄武门之变前双方就已经势成水火，李世民胜利后可以随意给李建成定罪。
可若是李承乾死在突厥人手里，大唐谁能给他定罪？
长孙无忌压下心底里的一切不适，努力装出慈祥悲悯的神色，对王良娣道：“良娣娘娘此言差矣，老夫刚来到此间就听说李象失踪了，委实不知李象去了哪里，你还是问问李寺卿才是。”
说着就弯下腰想要抱起地上的李白。
不想他手伸到一半，李白被老鬼抢先抱走了。
长孙无忌脸色一僵正要说话，却听李崇义大声道：“长孙仆射，本公病了多日，连府门都没有出，宗正寺的一切政务都是由你派来少卿段炎主持，燕王殿下在宗正寺失踪与本公何干？”
长孙无忌脸色一冷直起腰看着李崇义，简直像是吃了一个苍蝇一样恶心。
而宗正寺少卿段炎听说正要分辩，却听被宫女扶起来的王良娣愁苦道：“无论如何，燕王殿下不见了，总要先派人找一找。”
她身后的老鬼闻言立即回身向一众东宫护卫下令道：“你们马上进宗正寺寻找燕王殿下！”侍卫首领也知道情况紧急，只等一声命令就带着两团将士，如狼似虎一般往宗正寺里冲。
老鬼因为抱着李白没有跟进去，在背后朝往里冲的东宫护卫扯着嗓子吼道：“今天就是把宗正寺翻过来，也要把燕王殿下找出来。”
“你——”长孙无忌见此不由一惊，生怕东宫护卫在宗正寺里查出来什么来。
可是还没有等说话，李崇义就先大声道：“来人把段炎拿下。”
李崇义身后护卫立即走出来去拿人，却被长孙无忌拦住，长孙无忌脸色铁青看着李崇义，沉声道：“，段炎是宗正寺少卿，是朝廷大臣不是你的家奴，要拿他也须由陛下下旨。你敢公然抓他，是想要造反吗？”
李崇义也沉着脸，大声道：“燕王殿下在宗正寺失踪，段炎难辞其咎。”
长孙无忌依旧面无表情，挡在李崇义护卫面前。
只是他能挡住李崇义的护卫却挡不住王良娣身后的东宫护卫。
只听王良娣轻喝一声：“拿下！”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东宫护卫立即扑向段炎，长孙无忌还没有反应过来，段炎就如小鸡一样被抓起来了。
长孙无忌当即怒不可遏地道：“良娣娘娘也要造反吗?”
面对长孙无忌的恐吓，王良娣却不为所动，直接亮出一块金牌，冷冷地道：“这是太子殿下的金牌，今日若是燕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以此牌诛他三族！”
听说李象不见了，王良娣已是惊怒交加，不管柳奭谋划如何，她都不能接受李象出事，因为保护李象和李白，是李承乾遇到绝境时写信嘱咐她的事情，可以说是李承乾遗愿。
在王良娣在心里做为一个女人，不能完成丈夫的遗愿，活着还有意义吗?
王良娣有这样的想法除了表面的三从四德，更重要的是她深深地爱着李承乾。
“你！”
长孙无忌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看着王良娣，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面对皇太子的金牌他说到底还是个臣子，阴谋诡计只能在看不见人的地方用用。
见长孙无忌也无法，表面强硬的王良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直面长孙无忌这样纵横大唐朝堂二十几年的宰相，她也感到压力巨大。
众人又在宗正寺门前等了一会儿，不见里头传出消息王良娣又焦躁起来，因回头对老鬼道：“加派人手进去寻找。”
老鬼虽然有些资历，但一来人老了，再者做了多年的奴才，让他在面对长孙无忌这样的上位者时只知顺从不敢反抗。
危难之时王良娣强势出头，老鬼便决心奉她为主，当即高声道：“快快，再去一团人！”
长孙无忌见此更加心惊，加上刚才进去的两团将士，宗正寺里已经有九百个东宫护卫在搜查，万一找出一些什么线索......。
长孙无忌想到这里不禁扭头看看四周群情激愤的百姓，若是现在让东宫找出他们杀害李象的证据，弄不好长孙家就要给李象陪葬。
正在长孙无忌着急时，就见一见队东宫护卫急匆匆地从宗正寺跑出来，后头带架着一个人仿佛没有骨头的人。
王良娣和众人看见心里都有些疑惑，只有长孙无忌一那人就脸色大变，忍不住往前跑几步，大声质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东宫护卫不理会他，直接把人架到王良娣面前抱拳道：“启禀良娣娣娘娘，末将等在宗正寺发现这个人喝的烂醉如泥，两个寺丞却说他不是宗正寺的官吏。”
长孙无忌听了护卫的禀报，才发觉闻浓重酒气，心里更是疑惑不已。
而李崇义看清来人后不由扭头朝长孙无忌嘿嘿冷笑道：“长孙仆射，令族弟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王良娣听了一头雾水，因问李崇义道：“李寺卿这是何人?”
李崇义闻言脸上出不怀好意地笑容道：“回良娣娘娘，这位是长孙顺德的次子长孙嘉庆，也就是长孙仆射的族弟，他不是我宗正寺的官吏，却在此时出现在宗正寺，燕王殿下突然失宗一定与此人有关。”
王良娣听了又转头朝长孙无忌看去，长孙无忌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推脱。
旁边的李崇义却依旧带着坏笑道：“娣娘娘有所不知这个长孙嘉庆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视酒色如命一般，平日里几乎长住平康坊。若非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怎么也不会进宗正寺的。”
长孙无忌知道此时再不辩驳就要被李崇义坐实他指使长孙嘉庆谋害李象，忙色厉内荏地咆哮道：“李崇义你休要血口喷人。“
李崇义闻言脸色一冷，正要说话，却见王良娣朝长孙无忌敛衽一礼，大声道：“长孙仆射，太子殿下现在凶吉未明，我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求你放过燕王，让我们一家永流海外！”
宗正寺门口包括长孙无忌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李象要么是被长孙嘉庆藏起来了，要么是被长孙嘉庆杀了，但是这种事只要不傻就不会当场承认。
长孙无忌纵横朝堂多年当然不傻，所以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神情无奈地道：“良娣娘娘也听见了长孙嘉庆就是一个纨绔，他虽然是老夫族弟但老夫这些年来忙于国事，确实不曾理会过他，如今他被人灌醉了弄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用他一个无用的纨绔来污蔑老夫罢了！”
说着仰头望天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长孙无忌说的合情合理，连表情动作都一丝不差，可以说是影帝级的表演。
可是无论是李崇义还是王良娣都不为所动，心里都认定了李象失踪就是长孙无忌干的。
王良娣见长孙无忌不肯松口，心里又急又怒，急的是李象找不到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长孙无忌一伙害死了，怒的是长孙无忌不但不念旧情，还这么不要脸皮，竟然当众撒谎。因而神情转冷，沉声道：“把长孙嘉庆拿下，另外再派去他家里，把他的家小一并抓进东宫，严刑考问。”
“遵旨！”她身后的老鬼闻命立即行礼，然后又指指宗正寺少卿段炎道：“良娣娘娘，这个人的家小要不要一并请进东宫?“
王良娣两眼冒火地看一眼段炎用力点点头。
老鬼见此忙安排人去办。
如此众人又在宗正寺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东宫护卫几乎把宗正寺翻转过去，再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王良娣一行人因为抬着太子妃苏氏的灵柩不便久等，便下令把宗正寺除李崇义外的其他官吏全部锁在宗正寺里，以待后续堪查，整个宗正寺由东宫护卫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包括送饭的，也就是说如果这些人不招供会被活活饿在里面。
其间中书省、门下省及尚书省六部尚书等官员纷纷赶到。
这些人都是长孙无忌新换上来，绝对是长孙无忌心腹，但是面对王良娣的做法没有一个人也说个“不”字。
就是长孙无忌亲自进太极宫请李世民下旨，最后也没有结果。
长安城的一些官员慢慢看出了其中关键，李世民因为修仙害死了皇太孙李厥。李世民害怕自己死后李承乾不顾他的名声把他修仙那些事向天下公布，甚至记在史书里让后人评说。
为了自己后世的名声考虑李世民决定换太子，但是事实上李承乾一直在外征战没有什么大错，现在李承乾又身陷险境，生死未卜，他儿子在宗正寺就明不白地失踪了，李世民要是不做些什么，怎么向天下人和后世交代?
太极宫里的李世民还不知道外面的大臣已经把他分析透彻了，正在半躺龙床唉声叹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也许只有到了此时，他才能稍稍理解当年的李渊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