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寻思一下,说道:“叔知道,你是怕这头发竖起来,让人瞧见了伤疤笑话,可不管怎么说,束起来总是精干些,出门在外,仪容整洁是礼数,咱们大宋国束发也有数百年历史了,你娘心智有缺陷,不懂得这些,你既然来到了叔这里,叔总归要教你打理自己,至于这疤,家里那些草粉大约能治好。”
他说着,就把前头庄容被狗咬后,腿上那些伤疤渐渐痊愈的事儿讲给少年听。
少年脸上闪过思索,片刻后,主动走到那盆水边,弯腰将头发浸了进去。
庄文赶忙走过去帮着他清洗,嘴里絮絮叨叨说:“这回洗了,往后每十天一洗,每回洗好了待它晾干再束起,待会我教你如何束发。”
庄容沉默地坐在旁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
对少年揶揄归揶揄,真瞧见这样可怖的疤,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同情,他自小没爹,娘又是痴傻的,从小到大怕也是受了不少欺凌。
少年的头发又长又乱,他从前大概有洗头的习惯,不似桃红那样脏,却因为不常梳,全都绞在一起,洗好在太阳下晾干,庄文足足帮他梳了小半个时辰才梳顺了。
庄文取了条青色的棉布发带,细致地帮他梳好绑了发带,又用剃刀去了他脸上柔软的胡茬,上下端详一番,大功告成。
“好了,你自个瞧瞧,是不是精神多了。”庄文含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
庄容抬眼望去,对上的就是一张英挺干净的脸,本就出众的五官,没了发丝的干扰,变得更加立体精致,眉眼舒朗,目似星辰。
那对乌黑的眸子去了防备,看起来清澈而又深邃,如同被海浪濡湿的夜色,深不见底。
她小愣了片刻,立马就回过神,嘟了嘟嘴说:“我爹还没帮我洗过头呢,你都成了我爹半个儿子了,往后可得对我爹好着点。”
少年听了这话,抿住唇,嘴上虽没张口,心里头却是一阵激荡。
想起那夜匆匆赶来时的无助,褪去兽皮换上棉袄时的触动,心里有堵墙仿佛轰的一声倒塌了。
再看向庄文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敬重,他做了拉弓的手势,又指了指灶房。
庄文莞尔一笑,“用不着,如今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你有打猎的本事,只管照顾好你娘就行,叔做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你们孤儿寡母在山上着实不易,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叔。”
少年心头翻江倒海般,五味杂陈。
他轻轻点了头,利落地端起地上那盆水朝外走去。
庄容和她爹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是三天过去。
这天一早,庄容迷迷糊糊间居然听到了一声呻吟。
猛地睁眼一看,居然见桃红两只手都伸在了被子外,胡乱挥舞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布谷”。
“婶?”庄容凑到跟前去喊她。
桃红迷茫的目光慢慢清明,双眼焦距定格在她脸上,慢慢地张口说:“容儿。”
庄容喜出望外,立刻趿拉鞋下炕,跑出屋去喊庄文和布谷。
两人听了都是面带喜色,急急进了厢房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