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明眸一转，启唇微动，手腕一翻，重又捻指。指甲泛着莹莹的光泽，让人想起冰山之上坠落的那一粒冰晶，以小博大，足以引起一场震颤千里的雪崩。
怀空幻影脸上浮现一抹缥缈的笑意，“肉体凡胎入仙境，不是大梦也是白走一遭，归去吧……”
不见他嘴唇多大动作，但是却字字清晰，回音远播。
黄龙一惊，霍然抬头，定定望他一眼，身子往前探了探，急急问道：“弟子一心求仙千百年，仙家让我归哪儿去？请仙家给弟子指条登仙之路吧！”
怀空收起笑意，可惜地摇了摇头，重又微闭上眼睛，进入入定状态。
他摇头的幅度小又轻，表情也是淡淡的，但是黄龙却看得分明。
黄龙愣怔在那里，对那可惜的神情耿耿于怀，心里翻来覆去地思量。“肉体凡胎？”“白走一遭？”是什么意思？
在他反复琢磨之际，洪渊坐不住了，戳了戳百川的腰。
正要抱怨，却被指尖触感“电”到了。紧绷硬实，如戳到了一块皮革上。接着，脑中已经脑补了那线条分明的画面。她脸上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又戳了戳。
“你戳够了吗？”
黑心肝硬邦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热乎乎的气息让洪渊有些燥热。
她迅速收回手，搓了搓，打哈哈，“练得不错哦！”
黑心肝抿唇，“有事说事！”
洪渊摆着手给自己鬓边扇了扇风，缓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燥热，建议道：“黄龙毕竟刚走火入魔过，你指点得这么隐晦，看样子是参悟不透啊！说直接点呗！”
黑心肝露出了一副“你行你上”的表情。
洪渊翻了个白眼，回敬一个“请”的手势。我行我早上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献言建策，戳腰找热？
“哦……”黄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顿悟声，“弟子愚钝，这才参透仙家指点。”说罢便叩首谢过。
洪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黄龙的动作，你可一定要参悟透呀！
黄龙在云间盘旋了片刻，落在一处云头，卧在了那里。
片刻功夫，龙身剧烈震颤，灵力外放如金色光波，一波一波自他鳞甲中爆射而出。
仙境中的云絮、云朵被光波包围，像是镶了一圈金边。光芒越来越盛，投射而来，让人仿佛越来越靠近太阳。虽不炽热，却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洪渊大喜，这灵力跟不要钱似的外放，必是自断心脉，没了活的宿主，灵云碎片无处依存，只得出走。
再看那黄龙，硕大的头颅已经沉沉垂入云絮中，身体也软趴趴地伏倒。
她往那方向伸手，准备吸走灵云碎片。却被黑心肝一把按下，以眸光提醒她细看。
只见光芒越来越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鬼魂。他们从黄龙体内飘出，在“仙境”中飘来荡去，看见飞行的灵兽，就撕咬。灵兽也是幻化的，一触就消散了。
撕扯不到实物的鬼魂暴躁起来，他们开始朝殿宇中飘来，一间间的搜，一座座的找。只要是会动的，都要咬上一口，扯上一把。
本来布置好的仙境，已经被破坏的越来越虚无。
洪渊冷眼看着，没想到黄龙已死，还能发挥当年“龙啸令”的威力。不过，他有万鬼搞破坏，她有控魂术呀！
没等百川阻拦，她一跃而出，催动体内灵力，聚精会神，以己眼，观他心。一段段曲折的人生历程，一个个难以释怀的人生执念没有出现在眼前。
在忘川用了无数次的控魂术，失效了！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你这臭丫头欺我？老夫虽死，你也别想好活！”
是黄龙的声音，却不见他的影子。他那尸身一动不动，应是死透了。那他又在何处操控这些鬼魂呢？
洪渊冷笑，“你做尽恶事，残害了多少性命？这样痛快的死法，都算便宜你了！还有脸在这儿纠缠？”
她边说边扭断了一个鬼魂的脖子。
“呵……那是他们的命数，谁叫他们身上带有上古灵力？既然被上天选中，不是杀人提升修为，就是被人杀为别人做嫁衣。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的那一个罢了！”
他的冷笑声尖利，回荡在“仙境”中，比鬼哭狼嚎还渗人头皮。
一大群鬼魂扎堆扑上来，他们的嚎叫声比黄龙还凄厉。洪渊抽出万仞剑，横扫而过，收割了一票鬼头。
“如此不要脸的开脱说词，我也是头一次听！”
黄龙并不辩驳，冷嘲热讽道：“你和我有什么分别？不也是为了收集上古灵力到处杀人吗？你又凭什么指责我？”
“我是收集了，但我的目的是把灵力还给三界众生，绝不是自私占有，修炼自身。”
“如此圣母的开脱之词，老夫也是头一次听！”
呵，有样学样，这种话倒是学得快！
国师声音忽远忽近，如蚊蝇般难以捉住，又如洪钟般震颤耳膜。
“老夫身死，他们没有了依仗，除了以我这一缕魂魄为主心骨，其他的啥也别想控制他们！别白费力气了，不如随老夫同登极乐呀！”
话音未落，天空一暗，只见“仙境”的穹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杆黑色旗子，自行旋转，如一只黑色蝴蝶在虚空中跳着疾风骤雨般的舞蹈。
随着它的旋转，一道金色道纹隐隐闪现，如一张网罩下来。万鬼触及道纹，硕大的道纹便化作无数细小的道纹，挤挤挨挨，结成细密的网，将四散飘忽的鬼魂慢慢收拢。
是引魂幡！
本来气焰嚣张、不受控制的万鬼在引魂幡的压制下，纷纷逃窜，如暴雨中的江面小鱼，窜来窜去，愣是寻不到一处避身之所。
“死丫头，你几时藏起来的引魂幡？”
黄龙的咒骂声淹没在群鬼的嘶鸣声中。
洪渊嘴角一抹笑，艳如曼珠沙华，鲜红勾人，来为亡魂引路。
她再次催动灵力，进行控魂。熟悉的画面来了，生老病死、痴儿怨女、含恨而终……她喜不自禁，拼力运气，丹田中的灵力爆出，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在她的催化引导下，万鬼的怨气猛增，齐齐集结向一处云端冲去。
“啊……死丫头，你……不得好死……”
那处云端，传来了国师撕心裂肺的咒骂声。
只一瞬，四方俱寂，万鬼俱散。引魂幡徐徐落下，洪渊也脱力歪倒，在脸即将着地的一瞬，窝进了一个天青色的柔软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