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
虽然门口站着层层守卫,但是图焕渊作为丞相,又是这里的常客,还是轻易的被放行进来。
殿外日头当空,殿内却寒凉如冬。他一下了朝就赶过来,薄锦的官袍沾染上丝丝凉意,穿过雕着玉龙的廊柱,直至面对空无一人的大殿,唯有那一副巨大的画卷挂在墙壁上,诉说着承乾殿的空旷寂寥。
图焕渊有些痴迷的望着那画卷落款上的名字:程四。
陛下自八年前就不再作画,如今却因为什么给这幅画冠了名?
程西爵与司韵,合起来便就是程四,这么些年了,陛下还是如此深情,对那个死去的王妃念念不忘,真是闻者悲伤,听者落泪。
图焕渊嗤笑一声,陛下再怎么思念,都是一个死去的女人,何足他挂齿。
站立殿内许久,还是没有等来程西爵,图焕渊皱起眉,心中升起一丝不详。陛下,怕不是被什么人耽误了?
图焕渊眼神转向平日里摆放着棋盘的紫檀桌上,他记得,前几日他在承乾殿是有一盘没下完的棋盘的,就算是程冀寒回来也与陛下下棋,应该也是在另一边的青玉桌上。
那日要不是纪歌赶来,陛下怎么会轻易不做挽留的叫自己走。
蓦然间,图焕渊瞳孔一阵剧烈的颤动。
紫檀桌上只余下两盅玉石棋篓,一黑一白,棋盘被撤下,桌上平整的铺着一张画绢。
仿佛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他踱步过去,只见画绢浓墨重彩的勾勒出殷国太子的轮廓,眉眼带笑,面如冠玉,身姿翩然。
那画中的人胸口被一滴浓墨浸染方寸,似乎可以透过这一点墨,而感受到作画人心中的踌躇与复杂。
他怔怔的看了许久,修长的手指轻抚上画中人的脸廓,那糜艳的桃花眼眸被浓浓黑暗包裹拉扯,瞬间,杀意凌然,周身散发出阴冷凄绝的气息。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图焕渊身边。
“陛下去澜庭阁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丞相大人还是晚些再来承乾殿吧。”修焚平淡的说道,嗓音清脆悦耳,与那寒冷的气质十分不符。
“又是澜庭阁,又是纪哲,呵呵,这个人有什么魅力,值得陛下对她百般纵容?”图焕渊有些机械的将头转向修焚,声音嘶哑沉寂,莫名的问道。
“纪哲有什么魅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陛下是没有任何吸引力,丞相大人不要太杞人忧天了,你应该知道陛下对男人没有兴趣。”修焚语气中有一闪而逝的不屑。
“陛下有没有原则,你比本相更清楚,陛下若是不心软,你这个当初的余孽会活到现在?”图焕渊咬牙,目光如利刃刺向修焚,后者被“余孽”二字刺激的眼底血色一片。
“随便你执迷不悟,只要别影响到我就好,纪哲与司韵并不一样,陛下对他好只是填补心中的思念,将她当弟弟罢了。”修焚平复心绪,最后说道。“我劝丞相大人还是暂别对纪哲下手,有那心思,还是抓紧时间建设暗卫,渗透明仪郡主的商业帝国划算些。”
至于纪哲……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纪歌明亮耀眼的眸子,总是不太忍心让这双眼睛被尘世玷污,见识污秽。
他已经置身黑暗,太了解那种痛苦。
“不管陛下把他当什么,弟弟也好,替身也好,司韵本相认了,一个死人藏在陛下心里,本相拿她没办法,但是纪哲——”图焕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顿了顿,薄凉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我必除之!”
“你要如何做我不管,只是在下要提醒你一点,宁王和程晟宁过些日子要回洛都了,到时候弄得动静太大,惊动了宁王无所谓,若是惹到了太上皇的心肝宝贝程晟宁,你的好日子怕是也到头了。”修焚提醒完,见图焕渊还是一副死灰寒凉听不进去任何话的面容,无奈的走了。
他与图焕渊虽然有所合作,但是并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般亲密,犯不着如何劝他。
曾经在云氏布庄门口,图焕渊忽然出现,根本不是凑巧,而是自己想到他想要做顺水人情,于是提前派人告诉图焕渊此事,才让他先下手为强低价拿下云氏。
偌大空旷的承乾殿,只留下图焕渊一人呆立在正中央,他表情中泛起狰狞,又慢慢的压制下去,眉宇间扭曲黑暗,显得孤独又矜奢。
心中的野心与欲望逐渐膨胀,仿佛破土而出的幼芽,仅仅一丁点养分就能让它成为参天大树。
耳边回响起高冷少年的铮铮话语:
“想染指皇兄的是图五爷,即使图家罪有余辜,焕渊少傅何其无辜,儿臣求父皇网开一面。”
“儿臣跪求父皇饶了图焕渊!”
“四皇子救了我,我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心。”
“我的心没有用处。”
“我要你成为洛国的丞相。”
“好。”
“值得吗?”
“值得。”
又过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没有等来程西爵,图焕渊抿紧唇,桃花似的眼睛如往常一样文雅柔和,折身离开承乾殿。
没有人发现丞相大人离开承乾殿后却并未出宫回府,反而立即在宫门一角施展轻功,朝皇宫的更深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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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焕渊也是个可怜人呐,各位可以猜测一下他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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