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轰鸣声响起,下一刻,纪歌两人旁边的书架忽然移动起来,平移大概三丈,露出墙体,直到整面墙从中间分开,一道平缓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关岳和那名口音怪异的将军率先走下阶梯,身后还跟着四五名下属,待一切恢复寂静,墙面没有关闭,纪歌悄然起身跟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程冀寒拉住她,压低声音问道。
“此处竟然有密室,我自然是跟过去,这似乎不仅仅是关岳要造反,而是,他还勾结了外邦。”纪歌挣脱开,踮着脚尖远远地跟在后面。
程冀寒皱了皱眉,既然关岳深夜来了粮仓,门口必然留兵把守,如今暂时也出不去,与其躲在外面等关岳走了再脱身,不如跟进去,或许还有别的发现。
阶梯并不深,也没有明灯,两人只能凭借远处关岳手中的火把照明,一路尾随,直到看见小山般的粮食垛,程冀寒立即拉住纪歌蹲下。
气氛焦灼,狭小的空间里,程冀寒能感受到纪歌温热的身体,一如之前在郡主府内的房间壁橱里,都是男子,他却能让他心猿意马。
“真没想到,云州城的粮仓竟然有如此密室,关大人真是好算计,恐怕是把程冀寒耍的团团转吧?”那将军也颇为惊讶的说道。
“不必提镇北王,这一千石粮食算是定金,明日,云州郊外老地方,交接剩下的四千石,索布汗将军,你可要如约到访……”关岳说道,“还有之前的五千把精铁弯刀,也该交货了。”
“那五千把弯刀,我明明已经——”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巳时。”关岳打断索布汗的话,强调道。
程冀寒又听了一会儿,他和纪歌对视一眼,两双眼眸是一样的杀气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嘘,我们走吧。”程冀寒拉住纪歌的手,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既然已经监视到最重要的消息,纪歌点了点头,也不再耽误,两人放轻脚步原路返回,又在空寂的粮仓躲了小半个时辰,亲眼看见大批的黑衣人进出粮仓,无声无息的运送粮食,直到大约一千石粮食运送出去,关岳和索布汗才离开,她和程冀寒借着运粮,从侧门掠出粮仓。
良久,一片黑暗的粮仓忽然亮起无数灯火,去而复返的关岳望着纪歌二人进来的侧门,微微一笑,手指轻轻的抚上那张之前粘着蜡烛的破木桌子,上面有一滴已经干涸的蜡油,泛着白腻的光。
“关大人,五千把弯刀我早就交货了,想必现在,已经运到了洛都,你的主子都收到了,你刚刚却为何如此说?”索布汗满脸不解的问道。
“将军永远不懂,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是我们中原人的谚语和理念……”
关岳看起来无比正直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拍了拍索布汗的肩膀,对着空气低声道:
“六王爷,请君入瓮。”
……
“王爷,刚刚关岳他们率人忽然来到粮仓,下官以为你们被发现了,真是快吓死了。”
赈灾营房内,三人一路赶回来,景桑长舒一口气,脱掉面罩,心有余悸的说道。
“若他们不来,本王也不会发现云州粮仓竟然别有洞天,今晚就是无功而返。”程冀寒冷冷的说。
“原来云州城粮仓的墙壁造的那么厚,是因为连着密道成为存粮的夹层。”纪歌想到之前的情景,默默地皱起眉。
“本王原以为云州的陈粮和新粮必然存在某个地方,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贩卖出去,没想到,关岳竟然敢勾结蛮戎。”程冀寒的眼中满是杀气和痛心。
“蛮戎?”景桑惊呼一声,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眼中慢慢的翻涌起彻骨的杀意。
“果然是蛮戎。”纪歌回想起索布汗这个名字,明显不是中原人的名称。
“那个口音与中原有异的将军,正是蛮戎驻在漠北的一名偏将索布汗,曾在漠北与本王交缠过几场战役,云州离漠北很近,所以关岳勾结蛮戎,用云州的粮食换取谋反的兵械马匹,便说得通了。”
“先前,我们一直在差关岳和那些粮商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错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将粮食卖给粮商,而是,勾结了蛮戎。”
“蛮戎们部落云集,依靠春夏游牧为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不知耕种土地,一到秋冬没有粮食的时候,便到漠北漠南的边境掠夺粮食和女人。而咱们大洛兵器马匹直属洛都管理,不供地方,他们两个一结合,倒是打的好算盘。”景桑从牙缝中挤出一段话,额角崩出几道青筋。
“一州的粮食只余下五千石,之前的肯定早就被交换成军械,关岳暗中的谋逆军队,必然已经全副武装……”
云州今年,本就因为大旱而饥荒,知州不立即放粮,导致千万百姓惨死,甚至若不是程西爵提前调查,派程冀寒亲自赈灾,洛国拨的赈灾钱粮也一定会被他私下换成谋反的兵械。
关岳,罪该万死,纪歌脑海里响起那些灾民绝望的哀嚎,一具具饿死的尸首,眼中泛起杀意。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十恶不赦的该死。
“王爷,请下令让景桑去摘了关岳和索布汗的脑袋!”景桑自提起蛮戎开始,整个人便陷入疯魔般的恨意里。“勾结蛮戎,残害百姓,关岳这个畜生。”
“明日巳时,关岳与索布汗交接,本王还在云州,避免暴露,他们不会带太多人……”程冀寒喃喃道,“捉贼要捉赃,擒贼先擒王,吴家灭门,便是因为发现了关岳口中的‘老地方’,既然如此,明日本王便纠结所有人,将关岳和索布汗斩除。”
“现在是在云州,本就是关岳的地盘,王爷,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将灾情控制住,禀报陛下请求增兵,等援兵到了,才能一举拿下关岳。”纪歌想了想劝说道,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冒险,如果明日去云州郊外,没有人赃并获的拿下关岳,仅凭三百人的赈灾队伍,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个谋反部队的。
程冀寒强忍着愤恨,双目血红:“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景桑立即传书给皇兄请求增援,但是明日我们必须去捉人,不要忘了,关岳约定明天要与索布汗交接八百匹容宛马,五千把精铁弯刀。”
“如果关岳要造反,有了这八百匹容宛马和五千把弯刀,军力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整个洛国的一半国土将陷入战乱……百姓,绝无幸免。”景桑咬着牙说道。
“若蛮戎霍乱漠北,关岳又在云州起兵,就真的是天下大乱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程冀寒看着纪歌,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了。”
这便是,云州之行,最冒险的一刻。但是为了洛国,为了百姓,为了阻止或逼迫关岳,她必要为之。
纪歌忽然想起什么,立即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提醒王爷。”
“何事?”
“王爷有没有想过,关岳作为封疆大吏,又在七子夺嫡中建功,深受陛下信任,为何要造反?”
“你说的,本王也曾很疑惑,以本王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野心勃勃之人。但是人,都是会变的,野心和欲望,足以成为理由。”
纪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王爷之前说过,关岳从前在七子夺嫡中为陛下出力不少,但是,是和丞相大人一起……”
程冀寒愣住,他终于明白为何本来忠心耿耿的关岳竟敢勾结蛮戎造反,也明白了为何之前几日,景桑和他一直没有发现云州士兵的异样。
因为关岳是为图焕渊手中的兵敛财,准备军械,他背后,站着的是堂堂洛国丞相……
要造反的,是图焕渊。
“也就是说,关岳将所有造反物资运到洛都的那一刻,就是图焕渊谋反的时候。”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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