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
“陛下猝然崩逝,丞相图焕渊与太上皇帝扶持七皇子程冀恒为摄政王,图焕渊仍为丞相之位,统领百官。宁王一人难以为继,只好按兵不动。”
云州知州府内,纪歌快速的扫完一名府内小厮送来的密信,轻轻的念给程冀寒听,随即将信撕得粉碎。
“七皇子程冀恒?你们洛国的皇子,不是只剩下你和陛下了吗?”见程冀寒仍是一副寡淡冷硬的表情,纪歌不由问道。
她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膀,如今,她和程冀寒被软禁在知州府内依旧整整五日了,程冀寒沉溺与悲痛之中,而她,虽然心中坚信着程西爵并没有死,却也没有办法对他说明,心中也隐隐约约的动摇起来。
“七皇子就是修焚。”程冀寒对于修焚成为摄政王一事,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原本意气风发又严肃沉稳的眼里,充满着淡淡的悲伤。
“他还是下手了,只是没有想到,修焚竟然是曾经的七皇子。”纪歌想到自己离开洛都之前,已经警告过修焚让他不要下手,没想到仍是无法挽救。“那一切便讲得通了,一名皇子,怎会甘心永远做一个低人一等的侍卫。”
“你也知道修焚一直有不臣之心?”程冀寒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却又在下一刻低下头,眼神黯淡下来“罢了,你知道又如何,终究是皇兄太相信他。”
“所以,程西爵果然也是知道的。”她想起曾经的猜测,程西爵果然早就发觉早就周围的背叛之人。
“八年前,是皇兄救了他。他参与夺嫡之争,是铁杆的太子派,本该被太上皇帝赐死,是皇兄心软,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饶了他一命。他本可以像本王当初一样,做一名闲散的王爷,皇兄不会杀他,甚至会保护他。”程冀寒淡淡地说到,话语中却慢慢升起一股寒意和愤怒。
“本可以?”既然是本可以,那就一定有意外让事情不可以。纪歌想到了什么,还是反问道。
“是他的母妃!他和他的母妃将皇兄想做心胸狭隘之人,认为皇帝会暗中除掉他们,于是自戕与殿内。那年洛都皇宫大火,焚烧了一切,修焚来到皇兄面前,当着皇兄的面,亲手用刀划伤了自己的脸,以求皇兄放下怀疑和成见,放弃皇子的身份,甘愿只做一名侍卫。”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是非黑白,他母妃说皇兄会害死他,他便信了,皇兄自知一时间没办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却不忍他年少丧母,才将他留在身边,做了暗卫的统领。”程冀寒想起昔日的一群少男少女们欢聚的场景,不由抬起头望了望天空,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是少有的好天气。
过去仿佛过眼云烟自眼前滑过,风一吹,就散了。
“仁慈,不会有对等的回报,皇兄和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心中的恨,也该消散了,却没想到他回报给皇兄的是背叛,是谋逆。”
程冀寒说完,将院落里石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仿佛那茶不是茶,而是烈酒。
“程冀寒,你振作一些,不管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是洛国的镇北王,不是任何踌躇懦弱的凡夫俗子。”纪歌皱着眉听完,忽然一阵心疼和落寞。
程西爵做错了什么?
身为帝王,心慈手软,没有斩草除根,反而养虎为患?
修焚又做错了什么?
出身皇家,为了自保,忍辱负重八年,刺杀了亲兄弟?
她只是心疼那个男人,修焚,可能太过让他寒心吧。他是如此保护每一位弟弟,世人只会说帝王无情,他却看似无情,最是有情。
程西爵啊,总是一副冷酷绝情的面容,将任何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心却无比渴望亲情的孤独,有点像个孩子。
“你还有漠北的驻军,漠北是洛国铜墙铁壁的北门,没有人敢杀了你,否则洛国必然大乱。”
“没了,漠北的兵符本王已经交给了皇兄,如今,兵符在洛都。”程冀寒仿佛想起来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盯着纪歌。
后者白衣胜雪,自秋风瑟瑟的小院里,衣襟带花,笑容柔软。
“王爷为何这样看我?”白衣少年微笑着问道。
“你并不悲伤,你那日悲伤的是景桑。”程冀寒言之凿凿的说道。
“景统领身受重伤,如今还半昏半醒,我不应该悲伤吗?”纪歌眼中的笑意弥漫开来,温润而无害。
“不,本王说的不是这个。”程冀寒素日未展的眉毛轻轻地松开,冷硬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我可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哈哈哈,你这几天看本王这么难过,是不是很想笑啊。”程冀寒忽然笑了起来,眼中却快要落泪了。
“有点吧……”纪歌小声说道。
“嗯?”
纪歌赶紧摇头否认,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陛下驾崩,举国悲痛,您与陛下手足情深,我怎么会笑王爷您呢。”
“你在吴家庄墨迹了那么久,就是想让整个云州的军队都到齐,对不对?”
“我当时可是很慌的……”
“皇兄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陛下的确是好大一盘棋啊,死前还要来一出狸猫换太子,”关岳不知何时带着一队人马前来,原本昨日还算恭敬的态度,一夜之间,仿佛经历了什么变故,看向纪歌的眼神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关岳,你不忙着回都述职,拿本王邀功,说的是什么话?”程冀寒眼神冷漠仇恨,仿佛还没有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本官什么意思,王爷听不懂么!本官今日接到主子的来信,太子程晟宁竟然跑出了皇宫,跟着你的赈灾队伍来到本官的云州,想必,那位太子,就是前段时间百姓口中的小仙童纪宁吧。”
关岳厉声说道,程晟宁就在云州跑了,他竟然浑然不知,丞相大人拉太上皇帝入伙便是答应了程凤玄,有一天让程晟宁登上皇位,如今人没了,却还不敢让太上皇帝发现。
程凤玄这些年虽然没有任何势力,但根基还在,一些老臣如今只是受图焕渊胁迫,被迫承认修焚的正统地位,若是程凤玄反水,别说本来就是太子的程晟宁,就算是宁王或程冀寒,甚至是程凤玄自己,都比修焚有资历当这个监国摄政之人。
“是又如何呢?”
纪歌一听是这件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程晟宁早在五天前就被她让秋棠带走,前往漠北,身边跟随着三十来人的队伍,如今已经五天,想必早就人在漠北平安无事了。
“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殷国太子。”关岳怒气郁结,很想一剑杀了这人。
“关大人谬赞,小人的夸奖,在下受之不起。”纪歌平静地说道。
“纪哲,殷国太子的身份能保住你的性命,不代表,你就能完完整整的回到殷国……”关岳想起图焕渊信中的内容,原本气愤的情绪定了定,眼中杀气更甚。
“关岳,纪哲若有任何安危,本王就是死,也会顺势毁了漠北,让图焕渊什么也得不到。”程冀寒皱了皱眉,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上前一步挡到纪歌面前。
“你若不信,便试一试,看本王在云州能不能办得到。”
“死?那便试一试啊,呵呵,如今王爷您要看清楚形势,这里是云州,不是洛都,更不是漠北,您可护不住这个人。是也不是,王公子?”关岳阴沉的笑了笑,自身后走来个纪歌熟悉的面孔,却是当日在百花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尚书的庶长子王朗。
那个弯男……
纪歌面容一变。
王朗带来图焕渊的信上,亲笔写着,纪哲并不得纪明川之喜爱,但不殒命,任君采撷,只要,活着送往洛都便好……
王朗一听,便觉得这差事极好,如今,多日不见纪歌,只感觉……
公子如故,任君采撷。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